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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头挑选了一把素静的湖蓝色尼龙底料缀碎雪花的小花伞,又买了一些零食后,陈涛和许莉便沿着湖滨公路回陈涛的老家陈家湾去。
盛夏的太阳虽然狠毒,但时间尚早,地气没有完全起来,加之越过湖水的凉风又不停地吹拂着,因此,行走在稻苗儿葱绿的乡村田间小道上,便感觉不出十分的炎热。
无人居住,房门锁得严严实实。陈涛取出钥匙,将木门打开了。放好物品,陈涛又去井里取了一些凉水回来,烧热了,盆子盛着,端到许莉的跟前要许莉抹一把热水脸。
许莉惦记着荷花,洗过脸,就往池塘边跑。
陈涛要给父亲烧香,没有随着去。他自个儿去父亲的坟头将香烧过后,才赶到的池塘边。
“香烧过了?”许莉问。
“烧过了!”陈涛回答。
“磕头了吗?”许莉又问。
“磕头了!”陈涛又回答。
“嫂子和侄女呢,也给她俩烧香了么?”
陈涛摇头:“她俩的坟没在这边!”
“在哪边?不去看看吗?”许莉抬头望陈涛。
“在孩子外婆家那边……不去看了!”
许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问话可能伤着了陈涛的痛处,于是,稍愣怔,赶紧指着池塘里盛开的荷花满脸欢喜地惊呼起来:“大哥,你看荷花开得好漂亮啦!帮我采几朵吧,行吗?”
陈涛默默地蹭掉鞋子,挽上裤管,下到水里。他选择了几朵大的,采下来,递给许莉。
许莉手握荷花,端详着鲜嫩的花瓣,使劲嗅着花蕊的馨香,问陈涛道:“大哥,你喜欢荷花吗?”
陈涛摇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为啥哩,不好看吗?”
“不是,花期太短,转瞬即逝!”
“喔……”许莉揶揄着嘘了一口气,然后转换了话题,“大哥,一个人喜欢什么花,可能跟他的人生经历和人生阅历有关吧!比如郑板桥喜欢竹,徐悲鸿喜欢牡丹,鲁迅喜欢秋菊,巴金喜欢小草……”
一只红蜻蜓飞来,停留在阔阔的碧叶上。陈涛蹑着脚,上前,猛一伸手,逮在了手中。他说:“小时候我和妹妹时常到池塘边来逮蜻蜓,一逮就是好多只,然后弄死了,拿去逗蚂蚁玩,如今想来真是在谋财害命……”
许莉开心地笑道:“大哥你也太多愁善感了吧!都说男人心肠硬,好男儿有泪不轻弹,想不到大哥居然会为小时候逮蜻蜓的事耿耿于怀……”
“是呀,男人心肠硬,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并不等于说男人就没有一颗悲悯的心。事实上真正的男人,或者说真正的男子汉吧,都是有着柔弱的菩萨心肠的!”
“大哥,那么我想请教你,在你看来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子汉呢?”许莉问道。
陈涛放飞了蜻蜓。望着蜻蜓展开红亮透明的羽翼盘旋着远去,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我读到了一篇文章,作者是这样定位‘男子汉’的: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不是历史上为了苟安动不动就把女人送出去和亲的那些男人;也不是危机四起,江山易手,王朝覆灭,就大叫红颜祸水,一定要把账算在女人头上的那些男人……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抛妻弃子的那些男人;更不是为了所谓江山大业,不惜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的那些男人。而是能为了爱情放弃王位继承权的男人;是在大势已去,为避免千万民众和士兵无谓的牺牲而甘受耻辱,选择和平的那些男人;也是能给战败的对手以尊严和体面的那些男人……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不是见有人落难,便忙着划清界线,甚至落井下石,反戈一击的那些男人;而是在众人碍于强权选择沉默的时候,他虽然声音不一定大,却能直言‘我不这么认为’的那些男人……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不是火灾事故发生时,熊熊大火中先走的那些领导;不是女童落水见死不救,漠然而去的那些官员;也不是出了矿难拔腿就跑的那些矿主;而是海损事故发生时仍临危不惧,忠于职守,随船而沉的船长、水手、乐师;是长途汽车着火,先救妇女儿童,自己却没能出来的那些男人;是心脏病突发,却能坚持把公共汽车停在路边才倒下的司机……我心目中的男子汉,是那些自己的辛劳所得还没讨回,却依然能拾金不昧的民工;是用自己蹬三轮车赚来的钱长期资助贫困学生的老人;是那些虽然破产,却能含辛茹苦,用后半生的时光坚持还完债务的男人……我心目中的男子汉,是那些为了能多一点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而放弃升迁机会的男人;是那些在办公室做了一辈子,而没有拿回家过一张稿子给孩子写字的男人;是那些在公共汽车上为了给老弱让座,而装着要下车的样子站起来悄悄挤到旁边去的男人;是那些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回家,而把路口那个老报贩剩下的几份报纸全都买走的男人……我心目中的男子汉,是那些十年如一日,骑着破自行车起早贪晚接送孩子上下学,并顺道从市场买点菜回家的男人;是那些自己下岗了,却瞒着家人偷偷去做苦力,继续养活一家老小的男人;是那些老婆和别人跑了,不但不去讨伐,反而能在心里为她默默祝福的那些男人;是那些被人误解却不去争吵,而是让时间去证明一切的男人……他们也许很平凡,无权无势,不深沉也不潇洒;他们可能其貌不扬,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猥琐,但他们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