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六月一十三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可艳阳却照不亮清风镇居民心内的阴霾,大家企盼的不是请朗朗的天,是阴天,阴沉沉的能够带来丰沛雨水的大阴天大雨天。
下午阳光正好,安宁娘挑着已经空了的担子走进院子,心里盘算着下午做几斤面的肉夹馍和几斤的凉皮。
一进院门,安宁娘便感到院子里的氛围同平日不一样,走到自家窗子下面,将担子放下,便看到孙大娘阴沉着脸从马半仙的屋子里扔出来一床破棉絮,马半仙家门口已经堆了不少的杂物。
金氏紧随其后又扔出来一个薄被单,嘴里絮絮叨叨的骂,声音小,安宁娘听不清她嘴里的内容,不过光看其表情,也不能是什么好话。
“姐姐,这是怎么了?马半仙家里遭贼了这是?”安宁娘拽过正好出屋收衣服的王娘子,小声的询问。
王娘子一边将晒干的衣物收到篮子里,一边避过孙大娘婆媳俩低声答道:“这还不是那个瘸半仙搞出来的,哪里是家里遭贼,根本是他自己当了黑心贼,他,他竟然将姜氏卖给了一个商人,自己拿着卖掉姜氏的钱偷跑了。这不,据说还欠了孙大娘半个月的房租呢,没见金氏在那儿咒骂着呢。”王娘子朝金氏的方向努努嘴。
配合王娘子的解说,金氏将手里瘸了腿的凳子狠狠地朝地上一摔,仿佛将它当做了瘸腿的马半仙一般,对着“杀千刀的”“滚油锅的”大声咒骂不止。
“姜氏被卖了,怎么会这样,她被卖给谁,卖到哪里了,买她的人怎样,看着和善么?”安宁娘愣了一阵,方才醒悟地连连问道。
“这谁又能知道呢,听孙大娘说。她儿子今儿上午查到姜氏被卖给一个来清风镇贩布的商人,一大早便乘船带着姜氏离开了,纵是我们想追,也是追不上了。”王娘子的语气很悲伤,眼角也泛了红。
听闻这个消息,安宁娘先是气愤难当,然后又是怜悯悲伤,想到那么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女子,最后竟然落得再次转卖他人的下场,安宁娘无限唏嘘。
姜氏。祝福你的这个男人能够知晓你的好。好好待你。
我。渴望一生被人好好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这是安宁娘前生对爱情,幸福和婚姻最虔诚的梦想。
姜氏,我将这句祝福送于你,愿你能找到这样的一个男子,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孙大娘沉着脸将谩骂不止的金氏扯进了瘸半仙和姜氏人去的空屋。严厉地训斥道:“妞妞她娘,有点体统好不好,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你也要学那疯狗张口去乱咬人不成!”
金氏拉长着脸,想到没收到的月租钱。心口就疼,没好气地回婆婆:“娘,那可是半个月的月租,半贯钱呢。”
“半贯钱又怎样,左右也是打了水漂的,这些年我总说你不要总小家子气地盯着小钱不放,你总是听不进心里去。我心疼的不是飞了的银子,是我好生生的屋子让一个畜生住了二三年,我现在站在这屋子里都觉得脏。你有骂人的力气和工夫,还不快点动手帮我将屋子赶快拾掇出来打扫干净,将那畜生的痕迹都给我抹掉,一点也不能剩。”
金氏拧着手帕子,不动弹:“娘,人都跑了,还收拾什么屋子啊。要不让袁兄弟再来一趟,看看能不能从瘸半仙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些蛛丝马迹,万一能找到那个家伙不是更好。”
见金氏又开始犯釉,孙大娘都没力气同她蠢得不可开窍的样子发怒,压了压火气,哄道:“人跑了,肯定不是一时半刻一天两天能追得到,再说为了半贯钱兴师动众的也不值当。这屋里不还是留了些破家当,挑挑看有没有能卖上点价钱的,拢一拢也好弥补些咱家的损失。再有,屋子拾掇干净,才能再往外出租,不收些租金,明年妞妞去学刺绣的钱,用你的私房钱出啊?”孙大娘还在最后刺了金氏一句。
金氏一听,又成了被拿住尾巴的耗子,跟着老猫孙大娘身后溜溜地开始收拾起来。
金氏自认算盘子打得精,每枚铜钱都计算到骨子里,她是存了些私房钱不假,这世上哪个女人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走呢。自己这点小钱攒的不易,想惦记她的私房钱,天王老子都没门。
即便千般不服气,金氏在生财有道方面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她了解自己美安宁娘俺么大的本事,抛头露面的出去赚钱养家。再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嫁给孙志刚图的便是一世安稳,当然,如果妞妞他爹人品爆发,给自己赚回来一个官太太的身份当当她也不介意,现在每日手里小小钱不缺的日子也不错:虽然婆婆难产眼里些,可毕竟自己没生出儿子底气亏了些;女儿顽皮难训些,可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男人偶尔会有几次夜不归宿的逢场作戏,可男人都是这种德性他相公还算是顾家好男人的,她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金氏这人,人如其姓,把金钱看得忒重,就拿她家男人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的事儿举例,得知“噩耗”的金氏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追究是哪个狐狸精迷花了她相公的眼,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他家相公在狐狸精身上花了多少钱。不得不说,对金钱流失的心痛将她相公对她不忠的痛苦抵消去了不少。
所以说,金氏现在难过的不是自己被婆婆责备和指使着干着干那,难过的是杀千刀的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