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眺望,这片远离丝路的郎阔绿洲上四处新建起的屋舍影影幢幢,错落有致,靠近牲畜游牧的区域还有密集分布如一个个珍珠般的毡包帐篷。
迷月渡地处天堑,入口是如流沙坳一般的大面积的流沙,然后是鬼斧神工的天然湖泊,水岸氤氲了一方丰饶的绿洲,水岸的这一边已经修筑了高高的青石城墙,与安西四镇一样,迷月渡的马帮利用荒漠中的天险将这方广袤绿洲重重防护起来。
这就是西域瑰丽迷人之处,在许多貌似再无可荒凉荒芜之地会突然横生一幅稠绿如油,丰饶绝美的绿洲,惊艳着这方神秘而古老的土地。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迷月渡不复素日遍目绿野的旖旎风光,依旧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几年不见,迷月渡居然发生了这许多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游牧在荒原上四处流荡的马帮已经以迷月渡为中心,聚集了上千的人口,站在城墙处望去,持着兵刃的马帮汉子们在这座新建的沙洲中往来游弋巡视,居民们牵着牲畜忙着自己的生计,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这些年,顾大哥一直致力于将周边的游牧部落并入马帮,他为人豪爽仗义,大度公正,渐渐的周边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三姑娘你再也想不到马帮会有今天的规模,现在咱们已经自成城邦,大家都是艰难谋生的穷苦人,凝聚在一处反而渐渐强大了起来。”
可意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看着城墙下的情景,亦是无限的感慨,高而险峻的青石围墙居然也像中朝的城防一样修建了雉堞,临水而立,关住了一城的繁荣气象。
“马帮现在并不是以劫掠商道为生,尽管偶尔仍旧有剪径行动,但都是劫掠运往中朝和番邦往来的贺仪,轻易已经不再染指胡商的货物,迷月渡已经成为很多胡商必经的一栈,马帮同胡商甚至长安都有生意往来,货品的交易大概比起安西四镇加起来还要多。”
可意轻轻一声喟叹,“顾南风真的是个出世之才,我们本是剪径的游牧匪帮,却一步步发展壮大如斯,三姑娘,你想不到吐蕃的赞普对安西四镇虎视眈眈,几番打发人过来商议结盟。”
“可这一年间,顾南风几乎就往返在迷月渡和长安之间寻找你的踪迹,直到一个月前听说他带着你逃离长安却又失散,这一个月的时光晨昏不休几乎翻遍了西域的每一个角落,这不吐蕃刚派的使者云丹贡布又吃了闭门羹,不过现下你安然回来了,顾南风应该会考虑吐蕃结盟的事情了。”
可意转向我,昔日稚嫩的面庞历尽风霜后,已经有了一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我们失去了家园,好在有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栖身之处,三姑娘,我日日夜夜都盼着你回来,今天终于如愿,却好似在做梦一般……”
她扭头掩去了眼中的溢出的泪花,我把眸光放远,让清凉的风慢慢带走眼中的雾气,可意过得一直也很苦,焉耆囚室她被带走之后,就作为婢女被官军卖给了波斯的胡商,偏巧被顾南风打探到了消息,在去往波斯的途中被救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对顾南风真的充满了感念,可意是我乳母的女儿,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形同姐妹,是我在流沙坳唯一的亲人,若是没有他,只怕我和可意终身再无相见的机会。
清风袭来,几分透体的凉,可意拿了件雪狐领子云团绣纹的斗篷披在我的肩头,一如往日的细致贴心,心头一暖,目光茫茫扫过了这方日渐繁华丰饶的土地,这里,就是我以后的家了吗……
若是一年前我来到迷月渡可能是另一番心境,可是这一年的变化何其巨大,面对着顾南风的那一分灼烈如火的执念,以后的日子里我将如何自处……
可意无言,只静静依偎着我,细瘦的手指紧紧握着我的,仿佛只怕一松开我就会再度消失,怔忪之间,听得一片骤雨般响起马蹄声径直向城墙疾驰而来。
一行几个人,领头的那一骑油黑发亮的大宛驹看上去异常的神骏,马上的骑手玄色大氅,披风在风中簌簌飞扬。
未及停稳,人已经从马上飞身而下,英姿落落,矫健如蛟龙,目光已经捉到了我的,微微一笑,眸华闪闪,唇角弯弯,那隽秀的笑靥恍然如当年在流沙坳的月下一笑,凭空惊艳了岁月,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身后的几个人纷纷驻马,看到了我都相视而笑,目光中颇有几分喜慰和揶揄,都是似曾此相熟的面孔,大多是当年顾南风常常带到流沙坳的亲信,现下有几个已经成了迷月渡的头领。
尤其是那个笔直如松身材瘦长的青年汉子,青布包头,一袭青衣,容颜清朗的荆烈,如同精明狡黠的草原胡狼,一直是顾南风的肱骨与臂膀。
可意说这一年多顾南风倾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找寻我的时候,迷月渡的事务多数由他来打理。
提及荆烈的名字的时候,这个丫头眼中蕴藏的浅浅笑意满是和熙的温暖,此刻她的目光也定定落在他的身上,两颊是杏花春雪的粉红。
斜睇了她一眼,那娇羞的小女儿态尽落入眼底,不由得微微抿唇一笑,让她的脸上更是红霞飞渡,晕生双靥。
大家识趣的等在城墙下,他已经拾阶而上,星眸忽闪,人像是东方初升的骄阳,充满着炙热的活力,光芒四射,一点点在地平线上升腾起来。
那一刻,我的呼吸竟有些凝滞,这就是顾南风,迷月渡疾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