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风,刀锋样的冷硬。
穿着厚厚的青布棉袍,仍旧可以感觉到透过肌肤的刀割样的冷风侵袭。
聂绍拗不过我,只得放我出城,我也拒绝了他和其他的兄弟陪同,焉耆发生了变故,展若寒出现在龟兹,顾南风不知所踪,一切都让马帮的人乱了心神和阵脚,此刻,迷月渡的孤城中不能再没有聂绍。
可意哭红了眼睛要和我一同去寻找顾南风和荆烈,但是一个遇事惊惶失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又能做些什么?
顾南风的黑子,不,此刻是我的追风,果然神骏异常,筋强骨壮,浑然一色,只有四只雪白的马蹄扬起点点冻土沙尘,疾驰通往焉耆的必经之路上。
行了大半日只见得一队疏疏朗朗的胡商赶着骆驼马匹经过,彼此对望了一下,不过如惊鸿照影,倏然而去。
若是他们惊诧,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女子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风一般的疾驰而过,正如这世间众生,匆匆而来,匆匆而逝,又有几人能留下亘古不灭的痕迹……
夜间无雪,很顺利就点燃了篝火,把干粮放在火堆旁烘烤,借着摇曳的火光取暖,神思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雨雪交加的夜晚,我和齐格穆勒艰难的燃起篝火,与狼群对峙,却迎来了匡明玥带来的大批中朝镖师。
天际一抹流星飞过,划破苍穹,点亮寂寥的夜空,就像那夜他凌空射来的凌厉羽箭,拖着优美的弧线,飞驰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秦默……
心中一痛,唇齿微启,竟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如芒针尖锐的划过心房,酽酽地开出了殷红的花朵。
他出现在焉耆,伤了顾南风?
我亲眼所见那一刀扎得如此之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竟然可以恢复到重返沙场,果然如他的战神称号,强悍到足以让死神望之却步。
“流沙坳的赫连云笙固然了不起,但未必就杀得死西疆的秦默……如果对你来说活着的意义就是仇恨,我会让你保留着这分仇恨……”
“你不是要同顾南风回迷月渡吗?安西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扫平迷月渡……”
“若是想要为族人报仇,你还可以以来安西军清剿迷月渡的战场上找我,我们不是天敌吗,那么我们之间的战争就还远远没有结束。”
“即便是为了腹中的孩儿……阿笙……好好活下去。”
……
我把脸伏在双臂之上,让粗布的棉服吸去了眼中的潮湿,那夜他重伤之后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日日夜夜都在耳畔萦绕。
那个让人痛彻心扉的风雪之夜,他伤在我的飞刀之下,担心我会自绝,给了我一个残忍的希冀,可是这样的希望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宿命?
曾经我以为我的飞刀真的射杀了他,可是给族人雪恨的那缕快意竟丝毫抵不过这颗心被寸寸凌迟的痛楚。
世间那般多的男子,冥冥之中却偏偏让我遇上了他,感情这回事,谁又能分得清楚,爱便爱了,有些东西一旦付出竟再也收不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若是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依然如当日野离草原上那般凛冽如雪,笑靥如花,我还能不能射出我的飞刀,为族人的血仇讨还一个说法。
冷冷风声中,夹杂着一两声长长的狼嚎,打断了我的遐思,狼嚎的声音还很远,就在前面焉耆镇和龟兹镇的方向。
没有感到惊惧,并不是因为面前点燃的篝火,而是今年越冬的野狼不会因为食物匮乏侵扰周边的游牧部落了,这一场剧战必定是死伤无数,哀鸿遍野,战争余下的战士尸身多半会填了野狼的肚子。
我深深锁住了眉心,忧心忡忡,被秦默所伤的顾南风,此刻究竟又在哪里?
回到迷月渡之后,曾经听得顾南风大概讲述了当日救了我之后,他怎样逃离了长安龙武军的围剿。
这头高傲的西北狼,竟也是奸狡异常,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在最后几颗云雾弹的掩护之下,居然迅速用利刃剃掉了自己的大胡子,换上了中朝龙武军士兵尸身上的衣服,涂了浑身的鲜血倒卧在死人堆中趁乱得以脱险。
他说起来轻描淡写,我却想象得到当时情况是何等的危急,想必因为当时刚得知玉蔻的死讯,又看到我冲出了长安城门,展若寒心浮气躁,不及仔细思量,未作过多纠缠,否则他也不会轻易脱身。
可是,现下他的对手是名满西疆的西域战神,又受了伤,这一回,他还能否顺利逃脱吗?
遥望着深沉暮色中焉耆军镇的方向,我的心紧紧悬着,疾驰了一整天,这一路上还没有看到溃退的马帮弟兄,想必这一仗异常的险恶,马帮的折损必定十分严重。
秦默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言出必践,他说会把仇恨留到迷月渡的战场,竟不惜借重伤假死引吐蕃和马帮入瓮,借此将顾南风的势力一网打尽,对于顾南风的追击必定也会不死不休,这一点,他与展若寒何其的相似。
这一夜,我围着篝火辗转反复,马背上虽带着可以露宿的小帐篷,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不是我不顾念腹中的孩儿,实在是顾南风的状况实在让我忧心。
不及等待天亮,我就匆匆灭掉篝火,喂了马儿,扒出在炭火灰中埋着的干粮,趁热草草吃下,整肃行装,看着天际明亮的启明星,顺着焉耆军镇的方向继续上马疾驰。
聂绍一定会奇怪,这样的乱战状态我即使功夫不错,毕竟不过是一介女流,究竟能为顾南风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