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展若寒,你把欢颜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我缓缓起身,面对着他,紧张让我的语气有些不连贯。
欢颜紧紧抱着我的大腿,像只紧贴在墙上的壁虎一样不肯分开,泪水纵横的小脸把我的衣服都弄得濡湿了,冰凉凉的贴在了腿上。
他却蹲下身子,掰开欢颜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前,欢颜依旧抽搭着,却并没有十分惧怕他,毛茸茸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打量着他,甚至忘记了抽泣。
他仔仔细细看着她哭泣的面庞,跳跃的目光从她的额头,眉眼,鼻子,小嘴一路浏览下去,眉心紧蹙,脸上的神情阴郁得似乌云压顶。
他的神色让我骇然,我急忙把欢颜拉过来藏到自己身后,戒备的神情宛如卫护幼崽的母兽,他起了身,步步紧逼,我带着欢颜踉踉跄跄后退,直到退到了新添置的衣柜旁边,后背抵上了凉凉的木板。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黑眼睛中是深深的岚霭,“赫连云笙,你够胆再告诉我一遍,她是顾南风的女儿……”他一字一顿,切齿而出,每个字都带着到刀锋般的寒意,刮得人浑身彻骨的冰冷。
压顶的气势让我无法呼吸,欢颜那酷似展家人的清秀容貌让我再无法说出顾南风的名字,也许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索性抬起了头,勇敢地直视着他狠戾的目光。
“好,你不说出她的父亲是谁,那就让她永远留在这座院落中陪着你,我答应过让你见她,却没有答应过放你离开!”他凛然扫视了一下我和欢颜,斩钉截铁。
果然如我所想,他要将欢颜同我一并幽禁在这里,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无所谓,可是欢颜还小,惶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冷冷皱起了眉头。
“展若寒,我求你,你不能将欢颜关在这里!”紧张让我的十指冰凉,手指深深陷入他的肌肤,他却仿佛毫无感觉。
“哦?”他挑衅地挑起了修长的眉峰,又是用那种特有的腔调,“那好,要我放掉她,再给我一个理由。”
我张着嘴,一时哑然,他却捏起我的下巴,抬起我的头,眼眸离我很近,黑天鹅绒般的冷眸波涛汹涌,“你说不出口,因为,她是秦默的女儿对不对?她是你们苟合的孽障不是吗?”
“展若寒,你混蛋!”泪水冲进了我的眼帘,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是和秦默有了肌肤之亲,他如何苛责践踏我都无妨,只是他居然当着欢颜的面说出了如此难听的话,怒意在我的胸中翻腾,我的手哆嗦着指着欢颜,“她,她是……”
他的黑眸闪着熠熠的光彩,紧紧盯着我,牙齿紧咬着,等待着,好似那一瞬连呼吸都紧迫了起来。
“爹爹呢?我要找爹爹,你们闪开!我看着爹爹进来的……”我的话被大门口忽然传来喧哗打断,一个嫩声嫩气的稚语童声从门外传来,夹杂着七嘴八舌的声音。
“三姨娘,您怎么带着小少爷到这里来了,这座院落阴气重,将军吩咐过任是谁也不准进来,小少爷尚小,又是千金贵体的,回头冲撞到了可怎么好?”守门的军士们纷纷劝阻的声音。
“是宁羽瞧见了四爷的影子,一路找了来,宁羽的性子执拗,我怎能劝得住他,再说了既然是经年的姐妹,怎么着见个面也不为过吧!”一个熟悉的清亮女声朗朗入耳。
我顿住了口,看着展若寒一脸茫然,欢颜抱着我的腿也好奇地向外张望,唯有展若寒瞥一眼大门处,神情越发冷峻。
“流苏,你胡闹什么?”他低声斥责,话音未落,一个女子已经拖着个四岁左右的男童进得院来,士兵们远远跟着,面面相觑,却并未敢阻拦。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俏丽身影,竟然是当年长安云麾将军府中的通房丫头流苏,只是不知晓何时得了身份变成了将军府的三姨娘。
“果然是你!”她牵着那男童倚在门框上浅浅一笑,五六年不见,她也由十七八岁的少女成长为风韵楚楚的少妇,衣衫华美,云髻高绾,只是身材丰腴了一些,气色鲜润,双颊漾着玫瑰花般的红晕,依旧是明眸皓齿,香艳动人。
那男童却是展开小手,径直扑向展若寒,匀净的面庞,异常俊美的五官,骨骼清秀,与展若寒的神韵颇为相似,“爹爹,爹爹抱抱!”
看到他,展若寒冷厉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唇角弯了弯,“大毒日头的,不好生跟着先生习字,怎么跑到这儿来?”说着神情自然的抱起了他的小身子,宠溺的拍了拍,放回到流苏怀中去。
原来……这几年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低垂了目光看着女儿,我的欢颜怔怔的瞧着展若寒和那个男孩亲昵的举止,不自觉的把小手指伸到了嘴巴中,下意识的吸吮着。
“带宁羽回去,以后这里不准再来!”他轻声吩咐,流苏咬了咬唇,不甘心的眸光却是在我和欢颜的身上转来转去。
“几年不见,云笙看着是憔悴多了,怎么还有个女孩儿?听得大家议论说,你逃离了将军府就嫁了西域的马匪,这小姑娘看着和我们宁羽差不多大,看来他的父亲应该是那马匪了?”她微笑着打量着欢颜,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她在展若寒面前轻颦浅笑,又弯下腰逗弄了下躲在我身后的欢颜,却看不到展若寒的眉心微微一跳,神情已经寒凉得像暴雪来袭,我默默不语,只是用清冷的眸子冷冷瞧着她,直看得她的笑容僵在唇角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