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之后,吐蕃贺客与马帮弟兄纷纷进入城池中的厅堂参加喜宴,身边方才观礼的拥挤人群渐渐散去,唯有我抱着那棵孤零零的沙棘树,哭得肝肠寸断。
天际已经开始飘落细碎的秋雨,风渐渐强劲起来,要不了多久,狂风暴雨就会扑面袭来。
周边过往的人抛来了好奇的目光,惘然不顾,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独自伤痛,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如何在那漫天漫地的悲伤得到救赎?
“欢颜,你怎么会在这里?”耳边似乎传来惊讶的呼唤声,恍惚之间好似可意婶婶的声音,可是无论她再对我说什么,我只是用虚无目光看着她,眼神怔怔的,恍若未闻。
不是何时,她也从我的身边小跑着走开了,我的世界变得哀伤而静寂,那一时刻,好像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陪伴我的唯有如丝般倾泻的冷雨。
顾南风,他终是娶了别的女子做他的妻。
周围越来越静寂,忽然一只手拍拍我的肩头,我正深陷在无与伦比的痛苦遐思之中,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一把握住了肩头的那只手,弓背挺身,将那人狠狠甩过肩头!
他在空中利落地转身,带住我的手腕,落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反手一扭,我的人已经撞进他的怀中,结实的胸肌撞得我的胸腔一阵疼痛。
抬起头,视线便落进了顾南风幽深的黑眸中,我的面庞,我的样子,让他的人一下子僵直在那里,脸上本来挂着一分戏谑的笑意,却渐渐凝固在他的唇角,幽邃眸光上上下下审视着我的脸,视线居然有几分难言的恍惚。
我知道他在恍惚什么,可意婶婶曾调侃顾南风,娘亲和顾南风第一次见面,就是他拍了她的肩,她将他丢过肩头,他却借势拥她入怀,从此赫连云笙的倩影便深深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丫头……”他的声音依旧有几分暗哑,凝视着我的黑眸忽闪了一下,缓缓放开控制着我手腕的手,默默为我在头上撑起了一把伞。
揉揉泪眼,强展星眸打量他,大喜的日子果然穿得不同往日,锦衣华服,轻裘缓带,异常喜庆光鲜,许是婚事过于忙碌,除却脸色有几分苍白,依旧是乌黑的发,修长的眉,黝黑的瞳,放荡不羁的神情。
唯有在眸底悄然收敛了方才那一刻乍然迸射的璀璨星光。
“一个人?丫头,告诉我,为何这样做?”他一如惯常,略带宠溺地抬起了我的下颌,声音暗沉而轻柔,那红肿朦胧的泪眼,惨白如雪的面色,尽数在他的眼中,让他的眉梢倏地一跳。
日思夜念的俊朗面庞就在眼前,然而一切已然无法更改,抽泣着摇摇头,带动着后颈和肩头的那一大片瘀伤,头晕目眩的疼痛。
“我跑了五天五夜,只想把这只玄狐尾巴交给你……”我冰冷的手指哆嗦着摸摸他的脸庞,如儿时那般的亲昵与随意,“三年前,你给了我一个承诺,你说只要把它交给你,即便是欢颜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会摘下来送给我。”
“没错,”他深沉的目光缓缓从那狐尾移到了我的脸上,“无论何时,只要欢颜想要,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来不及了,顾南风,我跑了五天五夜,却错过了两天两夜,我要的承诺你已经兑现不了。”微微一笑,笑容幽浮而虚弱。
抱住他的脖颈,我的脑海中仿佛都是轰鸣的海涛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他的耳畔轻地一字一顿,“我不想你娶别的女人,无论是吐蕃公主还是我的娘亲,顾南风,我爱你很久了,我想嫁给你。”
他的身体一震,虽依旧面色沉静如水,却悄悄凝起了冷峻的眉峰。
我把那狐尾交还到他的手中,连同晶莹的泪珠一起滴落在他的掌心,“可是,我还是来晚了……顾南风,我放弃我的愿望,希望你幸福……”
再是艰难,我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虽已知结果,仍旧放下了心头沉重的负荷,挣扎着起身,摸索着身后的沙棘树干,想坚强地站起来,留给自己最后一分尊严。
后颈的伤痛引发了漫天漫地的眩晕,我的身子径直在他的面前栽倒了下去。
“欢颜!”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地横陈,余光中那柄青布雨伞在风雨中飘落,他横抱了我,一步步坚定地向他的城楼走去。
耳边是轰鸣的雷声,狂风吹得他的华服剌剌翻飞,凌空一道闪电霹雳划空而过,照亮了他桀骜不驯的脸,风中狂舞的黑色发丝,斜飞入鬓的凛凛双眉,黑夜般的幽邃眼睛,紧紧抿起的凉薄嘴唇。
依偎在他怀中,在昏沉混沌之中仰望着他的脸,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于思维消失的瞬间感受着他略促的呼吸和激越的心跳。
那一刻,真的以为世界已经停转……
伤病交加,我在迷月渡度过了昏昏沉沉的一天一夜,迷迷糊糊之间,总是有那么一个身影不离不弃守在身边。
为我后颈的伤口敷药的时候,那触目惊心的瘀伤让他倒吸了口气,冷冷咬紧了牙关,“查清楚,谁伤了她。”只是寥落的七个字,只怕那弓月老者的惊惧忧心就要变成事实。
可现在的他,不是应该正守着新娶的娇妻吗?
……
我终于还是搅了娘亲和叔叔的婚事。
娘亲,叔叔和岳翎等一行人在我见到顾南风的第二日就到达了迷月渡。
伤势好转,此时我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一行人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