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虽想到这些,却没打算告诉凤姐。一来这事是自己猜测的,又没有证据;二来即使说了,也不见得凤姐会相信。毕竟那是她嫡亲的姑母,和贾琏的亲事也是王夫人在中间牵桥搭线说定的,让她如何相信这个姑母会为着一己之私害了她的孩子。黛玉将这事埋了心底,连探春面前也没有提过。
因着各人在大观园的住处都已是定妥当了,接下来就要派人四处打扫,安设帘幔床帐。宝玉和众姊妹身边的丫鬟媳妇婆子们也要收拾东西,只待将来搬进园去。探春是愈发忙了,不仅要盯着大观园那边的人收拾整理,还要安排身边的人归置箱笼。黛玉见她这样,便揽下了她屋里的事,要了丫鬟翠墨过来,日日指挥着院子里的人收晒清理,倒是卸了她肩头的一些担子。忙了月余,一切妥当,探春和黛玉一道搬进了蘅芜苑。
这蘅芜苑乃一色的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院子里山石林立,攀附着各色奇藤仙葛,味道芬馥。正面是五间上房连着卷棚,四面出廊,视野开阔,果然是个适合煮茶弹琴的好所在。黛玉原跟探春说不必单为她留屋子。探春却觉得这样不妥,终究分了两间出来,自己留下三间。黛玉想着每次过来必要带上许多贴身用具,却是麻烦,便留了几件,一一摆放安置了,便带着鹦哥雪雁来探春这边,就见她指挥着侍书翠墨等人打开箱笼,清点物件,又将各处摆设按自己的喜好重现归置了一番。堪堪忙完,有小丫鬟跑了进来,道:“三姑娘,林姑娘,奴婢是宝二爷院里的惠香。我们宝二爷说了,若是两位姑娘收拾妥当了,就去他院子里玩儿去。说请示了老太太,今儿中午在里摆了席面,庆贺乔迁之喜。”探春笑道:“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见那小丫鬟走远了,探春苦笑着对黛玉道:“不知道二哥哥这是拿着公中的银子还是自个贴补。若是自个的也就罢了,若是公中的,又不知是寅吃卯粮动了哪处的花销。”黛玉就道:“想来一桌席面花不了多少银子。难道府里就这般为难不成?”
探春执了黛玉的手,俩人去了里间,方悄声道:“姐姐不知道,如今府里捉肘见襟,面上看着一片花团锦簇,统共就是哄着老太太,做给外人看呢。为着娘娘省亲的事,公中早已没了多少银子。从前凤姐在的时候,她还能自己拿了银子周济一二。现今是我们三人,哪有银子贴补,不过是拿了这处填补那处的。”又道:“府里的进项都送到在太太手里,她却是看着人下菜。上个月发月例银子的时候,怎么凑都凑不齐。拖了好几天,府里都起了风言风语,还有人问了过来,言语有些放纵。湘云一时没忍住,发作了几句。后来是宝姐姐去了太太那里一趟,才有了银子将上个月对付了过去。如今那起子奴才,都感念着宝姐姐的好呢。”黛玉笑道:“二舅母好计谋,只是为难了你们两个。”探春冷笑道:“我倒无所谓,不过看不上这般拿了府里的钱为自己侄女搏名声罢了。只是既然已经入不敷出了,何苦做了那富贵模样给人看。就拿这次入园子的事来说,每处各添两三个老嬷嬷,粗使丫鬟还另算,一下子得添了多少嚼用。”
黛玉听了,只能叹息:王夫人也是,手里没钱,还要爱那个好,真是打肿脸充胖子。探春又道:“我若不是这府里的也就罢了,只是看着她这般糊弄,心里总是不平。有心想做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下手。”黛玉见她一副愁苦模样,想到原书中的探春去了赖大家的花园子一回,回来后就想着在大观园里实行承包制,给那些会农艺园艺的嬷嬷们打理。既免了园中花儿匠、山子匠等人的花销,又有了进项,还使得园中花木俱有专人打理,干活的人也是乐意。虽然此法子是原书中的探春所想,现跟眼前这位说了,也算是还之彼身了。
黛玉便道:“我倒是有一法,倒是可以省些开销,且有些进项。”探春忙道:“林姐姐,我知你是管着家的,最有办法,快快说来。”黛玉笑道:“其实这园中的一草一木,皆可卖钱。你看那池子里的荷花,开败了有莲蓬,荷叶可以入药,底下的莲藕可以拿来食用。若是自用,厨房里也可省了一笔。再说咱们这院子,种的这些个奇花异草,很多都是可以入药的。你说园中安派了不少的老妈妈,拣几个会园圃农艺的老成人,准了她们料理。每年不必交租纳税,只收了一部分进项,余下的作为她们辛苦一年的贴补。这样,园子里的草木不但有人打理,又不糟蹋了东西,还省了许多匠人的开销,又有了进项,何如?”探春听了,细嚼这话,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由喜道:“果然是好主意。我这就去和湘云她们商量去。”说罢,拉了黛玉的手,一径往外走。黛玉忙道:“有一件事须说明白,旁人问起,你就说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切莫提及我来。”见探春不解,又道:“你也知道,二舅母素来不喜我。若她知道这法子是我提出的,借故推了,岂不可惜了?”探春想了想,点头应下。
因宝玉说中午在他院里摆席面宴请大家,想来湘云和宝钗是必到的,探春黛玉俩人便往而去。到了那儿,就见廊下站着不少的媳妇子,手里拿着食盒。丫鬟们穿出穿进,想是忙着摆席面。进了屋子,就见湘云已是过来了,正拉着宝玉,在屋子里四处指点,俩人言笑晏晏。袭人见了探春黛玉,搁了手中的活计,笑道:“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