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让孙妈妈唤了廊下当值的人进来,道:“以后再有这等事,你们要么就正经地通传,要么就好好地把人拦回去,没得在外喧哗又让人冲进来,让人看了笑话。今日念在初犯,就不罚你们,且好自为之。”打发了她们出去。候在外面的各管事妈妈媳妇们,都暗暗吐舌:原想着倒了一座大山,大家好混水摸鱼。现在看来,姑娘年纪虽小,只怕是个不好糊弄的。有那老实胆小的,当下收了小心思;又有那人老成精的,想着姑娘毕竟头一回理事,哪能处处想得到,仍旧打着自己的算盘,进来回话。
管胭脂水粉的媳妇子来领牌子支取下个月的银子,云姨娘看了单子,又递给黛玉瞧,取了上个月的账册来一对,正好一致。云姨娘正要拿笔勾了,黛玉含笑拦了下来,问那媳妇道:“上个月是二十号来取的银子,为何这个月早了七八日?”媳妇子赔笑道:“这也是怕有时采买不到,提前预备下。”“那这帐可算清楚了?”黛玉又问,“那是自然,和上个月的一样,并无多出。”媳妇子答道,“那我问你,今天出去了几位姨娘,连同她们身边一同出去的丫鬟婆子们的分例可扣去了?”黛玉沉声道,“这,这…”那媳妇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方跪下道:“姑娘,奴婢错了,一时糊涂,下次再也不敢了。”黛玉将单子扔下去,道:“重新算了再拿过来。若再有下次,罚你半个月月银。若还有,且等着腾地方吧。”那媳妇千恩万谢地出去了。当下,人人都收了自己的小心思,打起精神进来。
有采买处周祥家的来领牌子支银子,道要预备下季的衣服,已经请了裁缝,讲好了价钱,现在得准备布匹。又说住在外院的西席先生贾雨村辞了馆,他的衣服料子已不在此中。黛玉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可知贾先生去了哪里?”周祥家的忙笑道:“老奴不大清楚,听说是往京里寻关系去了。临行前还曾求见老爷,不想老爷那几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贾先生等不得,匆匆地走了。”黛玉想起原书中贾雨村就是趁林黛玉进京的时候向林如海讨了荐书,求到贾政门下,任了金陵应天府尹,判下了葫芦案,又在贾府势危时落井下石。如今看来,自己没有去往贾府,林如海也就没有写下荐书,贾雨村倒是自己走了,不知是否改变了他的命运呢?正想着,那边云姨娘已经核算好了银两,发了对牌下去。廊下的各管事娘子们依次进来,又领了执事而去。堪堪忙到中午的时候,方才消停。媳妇子们抬了午膳进来,俩人进膳后,孙妈妈和众服侍的人去了旁边耳房吃饭。待孙妈妈回来,黛玉拿了几本旧年的账册,回了抱竹斋。
下午,因没了西席先生,黛玉就在房内看账册,不懂的地方就问孙妈妈,又学着打算盘。经了上午的事,孙妈妈对黛玉是越发地喜欢,连称有老太太当年的派头。黛玉只是笑呵呵地听着,自己在穿越前是一个财务人员,对数字比较敏感。今天也算是误打误撞,看了半日,不由感叹古代的内宅是不好混的。尤其是跟那些管事妈妈们打交道,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云姨娘在她们眼中,只能算半个主子,说话底气就不足;自己年纪小,她们就想着好糊弄。以前看《红楼梦》时还不明白凤姐为何管家管得身体都垮了,现在总算明白了,简直比ceo还累。林家的人还算少的,总共不超过百来号人。再想想贾府,人员众多,盘根错杂,还好自己没去那地方。
晚上,林如海过来用膳,顺便把那几位姨娘侍妾的身契带了过来,道:“以后如果有什么要办的事,可以找林总管或是我身边的青松苍柏。”看着黛玉,很是欣慰的样子。而黛玉却想着父亲不续弦,又撵了这么多妾室,心中疑惑更甚,只是这话却不能直接问。父女俩人吃过饭,林如海又从书架上抽出书来,为黛玉讲解名典经史,手把手地教习字帖,倒是其乐融融。
自此之后,黛玉每日上午和云姨娘一道主持中馈,有了那日的事,府里众人不敢小觑了她们。又揪出几个假支名目,中饱私囊的刁奴,合着全家一起狠狠地发落了。去了这几房家人,和着打发了的妾室,府中空了一半。黛玉便和云姨娘商量着将空着的院子的摆设登记造册收起来,锁了院门。孙妈妈在一旁指点着,俩人将各处管事捋了一遍。一时府内纪律严明,人人克己守职。
书房内,林如海与宋先生围桌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下起棋来。宋先生道:“近日府中愈发安静了,连门口守门的小厮都没了从前的聒噪,老夫倒有些不习惯了。”林如海笑道:“这样不更好吗?人少是非少,咱们更安全些。”“看来林姑娘管家管得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宋先生道:“只是如海真打算不纳妻室,不再添子嗣?老夫是独身惯了,如海却是为何?”林如海落下一枚黑子,言道:“咱们做的这个,本就不该有家室之累。况且,如今朝堂上争斗不断,盘根错节,我再续娶了谁,焉知背后没有哪处勾连,反而使我受了牵制,行事不便。既然要忠于皇上,就不能受制于人。至于子嗣之事,强求不得。”说道此处,声音微微低沉:“窥人阴私,虽然是迫不得已,但终归不是正途,总要应到一处,或许就在此吧。”说罢,叹息了一声。宋先生不禁恻然:“如海也不必过于伤怀。”又道:“近日,京中送来的密报中,有一份是关于宁国公府的,似乎隐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