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极渊银白色的水浪滚滚如擎天巨柱,越喷越高,那冰冷的潭水竟似变成了火山岩浆,热气蒸腾,仿佛巨大的蘑菇式云雾在夜空中团团翻滚,狂风吹来,带着浊臭炙热之气,闻之欲呕。
拓拔野方自松了一口气,又听雨师妾低呼一声,奇道:“小野,那是什么?”只听轰隆连声,海面惊涛滚滚外翻,环绕着平丘岛荡漾开一个方圈数十里的巨大漩涡。
海底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呜鸣,震得众人气血翻腾,头晕目眩。低头俯瞰,海水层层排涌,漩涡中疾速隆起一个巨大的山丘,光洁顺滑,闪耀着淡青色的光泽。
随着那“山丘”不断地隆起,将整个平丘岛朝上拱去,东西两列峻岭轰然崩塌,黑云滚滚,巨石崩落冲飞,流星密雨似的从他们身边冲过,撞入海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鲲鱼!”拓拔野心下大凛,也不知是悲是喜。这平丘岛果然是鲲鱼所化。女蜗当年用一对龙牙将巨鲲封镇北溟,露出海面的鱼背便石化成了平丘岛,而那深不可测的极渊想必便是鲲鱼的气孔了。
适才身临绝境,无计可施,想起乌丝兰玛将鲲鱼的解印法诀冒充为“盘古九碑文”,骗取蛇姥破译,拓拔野便也如法炮制,骗取天吴等水族群雄一齐诵读解印诀而不自知。
鲲鱼由女蜗大神亲自封印,单凭大荒中任何一人的念力,都难以解开,但数千名水族群雄齐力诵读,念力何等惊人,登时便将这沉寂了数千年的封印解了开来。
封印既解,鲲鱼苏醒,水浪立时从气孔喷薄冲天,封镇在气孔两侧的龙牙山也随之震碎炸散,一时间,海啸山崩,就连女蜗镇压在它脊背上的两座神山也被倾摇震塌。
拓拔野此行的一大目的,原本是想挫败波母、水圣女的阴谋,阻止她们解印鲲鱼,谁想阴差阳错,末了解开鲲鱼封印的,恰恰是他自己!但若非如此,适才又怎能逃脱绝境?何况只要知道了解印法诀,将来总有法子将巨鲲重新封印。眼下生死攸关,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下凝神默念法诀,断剑青光爆射,白龙鹿欢嘶着飞冲而出,当空睥睨自雄,威风凛凛。拓拔野拉着三女一起翻身跃骑到它的背上,叫道:“鹿兄,快走!”
白龙鹿在无锋剑里待了许久,早已憋闷已极,龙须摆舞,昂首踢蹄,撒了欢似的往冰洋里俯冲而去。
它原是水族十八灵兽,北海是其故乡,重返这浩渺冰洋,如鱼得水,霎时间便踏波冲浪,飞也似的冲出数百丈远。海上翱翔的冰鸥听见它的怒吼,吓得冲天飞散,远远地避逃开去。
身后大浪翻腾,冲天奔涌,巨大的鱼背不断地隆起,几只冰鸥稍慢了片刻,立时被重重狂涛瞬间吞噬,片羽不存。
整个海面仿佛全都倾斜卷起了,大浪层层叠叠地冲涌起数百丈高,绵延数十里,怒啸奔腾。远远望去,四人骑在白龙鹿上,就宛如落叶飘摇,只要那高高的浪头一旦坍塌冲落,便能将他们击得粉碎。
正自没命地踏浪狂奔,忽听后上方传来一声雷霆似的怒喝:“拓拔小子,哪里走!”绚光怒爆,一道狂猛已极的气浪轰然当头击下,正是天吴。
拓拔野心下大凛,奋起真气。断剑碧光暴涨,劈空反撩,“轰!”石臂酥麻,几乎连剑柄也把握不住,体内更是翻江倒海,剧痛如裂。
白龙鹿怒嘶飞冲,借着那反撞的巨大气浪闪电似的破入滚滚狂涛。身后寒风刺骨,天吴的第二刀又凌空斩到,只听轰隆连声,雨师妾失声道:“流沙妹子!”
拓拔野心下一沉,蓦然回头,黑暗中,洛姬雅断线纸鸢似的飘飞而起,一个大浪打来,登时被狂潮吞没,再也没了踪影。
他又惊又怒,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了,泪水倏然涌出了眼眶。大浪迎面拍来,身子摇摇欲坠,脸上滚烫咸涩,分不清哪些是海水,哪些是眼泪。雨师妾从后方紧紧地抱着他,也像是突然僵硬了一般。
天吴哈哈狂笑,从海面上抄掠而起,瞬间已冲到旁侧,叫道:“你给我回来!”左手一探,隔空朝雨师妾抓去。
拓拔野纵声长啸,突然之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断剑碧光怒爆,宛如青龙夭矫,飞腾海上,接连数十剑滔滔不绝地狂攻而出,登时将天吴杀得踉跄后退,左臂被气芒斩得鲜血淋漓。
天吴怒极反笑,踏波飞掠,周身霓光滚滚盘旋,忽听一声凶暴狞厉的狂吼,陡然化作八极之身,八爪如飞,八尾飞扬,陡然冲天飞起,朝拓拔野三人猛扑而来。
当是时,只听“呜”的一声巨响,惊涛如沸,海面炸涌,后方那绵延数十里的百丈狂浪突然坍塌,现出一个巨大湍急的滚滚漩涡。
接着又听一声崩天裂地似的怪吼,那漩涡陡然下陷,后方忽地冲起一个高达八百余丈、宽达十余里的巨大黑洞,周围遍布着一圈闪闪银光,赫然竟是万千撩牙锯齿!
“鲲鱼!”众人脸色骤变,这巨鲲凶兽终于还是浮出海面,张开巨口了!
念头未已,鲲鱼呜鸣狂吼,海面剧震,方圆数十里的波涛陡然变成了滚滚漩涡,朝它那遮天蔽曰的巨口里冲落。
狂涛奔泻,天旋地转,拓拔野登时连人带鹿身不由己地被卷进去,心底大寒,刚刚下意识地反手紧抱龙女,巨浪轰然猛击,眼前一黑,被高高抛起,恍惚中仿佛听见天吴在惊呼着雨师妾的名字,喉中腥甜狂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妈的他妈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