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然下了圣断,谁又能说半个不字?一桩人命关天的事,便由皇帝轻松几句话作了了结。
墨承当即领旨,他虽心有不愿,但只要能让皇帝满意,便没有什么不可做的。
宁天歌看着地面,沉默了许久,在引起皇帝不快之前,缓缓伏身跪谢。
她不存在喜或不喜,这样的结果,早就在她与墨离预料之内。
皇帝这一招,明显就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易地将他的所为掩盖了过去,只是让太子做了这个替罪羔羊,不过无妨,她的目的达到就好。
她站起身,与墨离相望一眼。
至少,在短期内,皇帝是不可能再往宁府安排眼线了。
——
元和二十六年,正月初六。
这一日,是东陵太子纳宁相千金为太子妃的日子,全城喜庆,百姓纷纷汇涌至相府门前围观热闹,然而本该大开门庭迎接四方来客的相府,此时却不知何故大门紧闭。
宁府内,在通往大门主道的转弯处,两队人马沉默对峙。
东边侧道红毯铺地,锦锻红绸飘扬连续绵,一顶八人喜轿矗立正中,十余名红衣婢女陪伴两侧,本是一派喜气冲天,此时却人人面露无措,轿前喜娘急得连连跺脚。
西边侧道,纸钱元宝洒了一地,白衣竹幡随风飞舞,一具黑漆棺木停放半道,八名白衣家丁垂立两边,宁家长子宁天歌一身雪色素衣亲自扶棺,沉重肃穆。
一红,一白,一喜,一哀。
“哎哟,大公子啊,今儿个是太子殿下与宁大小姐的大喜之日,就算您那丫鬟要出殡,也请让我们这边先行好不好?俗话说,成婚是人生头等大事,是万万触不得霉头的。”喜娘赔着笑脸,上前打圆场。
“成婚是大事,出殡就不是大事了?”宁天歌扶着黑丫的棺木,淡淡反问。
身上雪衣与黑色棺木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她神情淡然,身形瘦削,并未刻意给人施加压迫之力,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让人无法轻视。
“这……”喜娘被问得很是尴尬,“不管怎么说,今日新娘子最大,若是误了吉时,小的可担当不起啊。”
“莫不是你喜娘做久了,连起码的常识都不记得了?”宁天歌望着天上的阴云,“成亲有吉时,下葬亦有吉时,若是耽搁了,可是要耽误去阴曹地府报道的时辰的,若是惹了阎王生气,更会影响投胎转世,你觉得,哪个更误不得?”
“这,这……”喜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停地搓着,耷拉着嘴角,“大公子,就算小的求您,这事儿若是办不好,小的吃饭家伙可就保不住了。”
“想保住,好办。”宁天歌收回视线,淡淡瞥着她,“退后十步,让我这边先行,保管耽误不了你的好时辰。”
“可,可是,没有喜轿让棺材的道理啊。”喜娘连连回头,看刚才差人去请的相爷或者二夫人到了没有,急得快哭出来。
这种事,自她做喜娘这一行开始,还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碰到。
以前即使在半道上遇到出殡的人家,不用她开口,亦会主动避到路边退让,让喜轿先行,如今非但碰上了个不让道的,而且还是同一家,喜丧同日,事先还无半点消息得知。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眼下这新娘子嫁的可是太子,这其中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让?”宁天歌歪了下脑袋,朝她笑了一下,“不让也可以,这条道差不多够棺木通过,只不过到时磕碰到了新娘子的轿子,你可别怪我。”
喜娘瞧着这笑容,只觉得阴森森的寒气顿时渗入毛孔,身上急出的热汗瞬间变成了冰凉冰凉的冷汗。
还未想好怎么开口,便听得对面清冷之声响起,“起棺!”
喜娘脸色大变,“大公子,万万不可……”
“宁天歌,你不要欺人太甚!”喜轿帘子突然被人掀起,宁采诗一把扯去头上喜帕跨出轿门,妆容精致的脸上,一双眼睛因为极大的愤怒而灼灼逼人。
“哎哟喂,大小姐,新娘子在进夫家门之前是不能出轿子的,更不能自个儿拿下喜帕……”喜娘欲哭无泪,忙不迭地想将喜帕盖回去,却被宁采诗一手挥开。
“你还看不出来么,他这存心就是想找我晦气!”宁采诗冷笑一声,“这死丫头什么时候不好出殡,非得选在与我同一日,同一日也就罢了,连出门的时辰也一模一样,他这不是存心是什么?”
宁天歌摆了摆手,让家丁将棺木放下,淡然无波地回应,“我就是存心的,你又能将我如何?”
血色轰然涌上头顶,宁采诗气得满脸通红,更恼恨于对方对自己的冷淡漠视,令她在这等重要日子在众人面前脸面尽失。
“好,既然给你面子你不要,我也没什么好跟你多说的。”她挺起胸部,昂首蔑视着宁天歌,“今日,我便以太子妃的身份命令你,让开!”
“太子妃?”宁天歌讥嘲地看着她,“你一日未踏入太子府的门,便一日算不得太子妃,你这般迫不及待地表明这个身份,是想当太子妃想疯了,还是早已是太子的人了?”
“你!”宁采诗抓着轿帘,差点晕厥。
众婢女大急,连忙上前来搀扶,她定了定神,一把将她们推开。
“宁天歌,你欺我还不够,还要当众羞辱我!”她大口喘着气,胸口急促地起伏着,眼里迸射着极深的仇恨,“你给我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