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于他这个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的人来说,这样做应该已经到了他所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甚至已经违背了他坚守多年的原则。
三百名禁卫军尽数消失在夜色中,那顶青帘小轿亦淡出了视线,她的心却一直跟着那飘出车窗的帘子走了很远。
她不知道,遇上她,是不是他的不幸。
但她却知道,遇到他,是她最大的幸。
静候在远处的下人们渐渐散去,前来侍候的婢女也被宁天歌遣了下去,端着送来的干净温水,她缓步走入房间。
关好门窗,转过屏风,墨离已阖上双眸,不知是否睡着,她将水盆轻声搁在盆架上,湿了帕巾走到床边。
虽然俊美如斯,但眉宇间疲倦之色表露无遗,青白的唇色代替了以往淡淡的绯红,脸颊也似乎消瘦了些,连颧骨都突了出来。
坐到床侧,用温热的帕巾默默地擦拭着他的脸,一只冰凉的手覆了上来,握住了她的。
她抬起另一只手覆着他的手背,他没有睁眸,她也没有再动,两人久久不语。
“其实,并非没有其他办法。”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轻声说道,“你又何必让自己受这么大的罪。”
毒确实是冉忻尘所说的那种毒,中毒也确实是实打实地中了毒,此毒伤身,毒性极大,若非事先所服的莲丹祛除了部分毒性,保护了心脉,墨离确实会有性命之危。
“不这样,又怎能瞒得过老狐狸的眼。”墨离轻启了眸子,淡淡一笑,“他又怎能下定决心废黜太子。”
“但也太险了,若非冉忻尘……”她一顿,“你应该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
“嗯,我欠了他一份情。”墨离说得十分自然,并无半分勉强。
她默了一下,道:“贾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一盏茶上。”
墨离摇头,“不,在他当年给我母妃茶水里放入迷心散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听说,皇上连问都不问,便命人将他活活打死。”
他微嘲道:“虽说这是死罪,但你以为我父皇是因为这件事么?其实他想让贾成死已经很久了,之所以不寻机会处死他,不过是在等个好时候罢了。”
发现茶水中有毒,皇帝不问青红皂白,连来龙去脉都不问,便命人将贾成拖了下去,只怕早已存了杀心。
等的,也就是一盏茶。
皇帝的忍耐之心,又何尝不可怕。
“说到底,你父皇对你母妃还是存了几分真情。”宁天歌将凉了的帕巾从他脸上挪开,浸了温水重新替他擦拭面颊,“以他的地位,想要个人死还不容易,又何必等到这种时候。”
“那又如何?”墨离淡然,“他若真有情,当年也不会不信我母妃,将她逼迫至那一步。如今就算他明白了真相,我母妃都已不在了,他杀不杀那些人,用的又是何种方法,又有何意义。”
她收了手,垂眸道:“这也就是我母亲不愿我与皇家有牵扯的原因。为了一个男人,无数女人斗得死去活来,赔了青春,赌了性命,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哪怕于世无争,不想争宠,若是被皇帝多看了一眼,也难逃被人算计的命运,更何况被皇帝宠在手心里的女人。”
墨离静静地看着她,墨玉般的眸子映在烛光中流光点点。
“墨离。”她亦宁静地望着他,“在这个世上,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帝王更是后宫佳丽三千,而女人也都接受了这个现实,认为这种现象再正常不过。但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么?我想要的,是我与我夫君都成为彼此生命中的那个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