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出手,便是一个最直接的讯号。
前方埋伏在树上的人便再也等不到最佳出手时机,尽数从树上跃下,朝他们冲过来。
而宁天歌一招出手,便再也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人当先,扑入那一股黑甲阵营中,剑剑不留情。
正是原本守在外围的那拔人,却只有一半人数,但即使只有一半,也有五百。
五百对两百,毫无没有胜算可言。
只能抢得先机,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杀招,才能尽量保留住自己的人。
两百人围成了圈,抵挡着外部的攻杀,牢固不可催地将陈言与冉忻尘护在中间,陈言则护着冉忻尘。
宁天歌在动手之前将冉忻尘推给了他,便是给了他一份责任,他势必不能辜负。
一场混战,人数并不多,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却是空前的惨烈。
双方都是精兵之中的精兵,但毕竟人数悬殊,陈言这方的压力不言而喻,纵使宁天歌手中的剑招招不落空,毕竟只是一人之力。
“二毛!”刀剑声中,突然响起李石头一声惨呼,冲破了这一片纷杂的声响,尤其刺耳。
宁天歌蓦然回头,一颗人头正伴着一篷血雾朝她这边横飞过来,那一双眼睛还圆睁着,与她擦身而过。
“他娘的,我杀了你!”李石头厉叫一声,就冲着杀了二毛的那人砍过去。
“石头蛋,小心!”他旁边的钱生猛地睁大眼睛,伸手用力将他一推,另一只手格挡住斜刺里挥过来的一剑。
前后空门大开,阳光下,寒光闪烁,转瞬递来。
“钱生,当心后面!”陈言看得真切,大惊之下放开冉忻尘,就要从里面冲出。
宁天歌眸光骤冷,横剑一扫,挥退周围的人便要飞身过去救钱生,终究距离太远,又被不断汇聚过来的人纠缠住,根本无法及时相救。
“钱生!”好几声厉吼同时响起。
两把长剑,一前一后自钱生胸口刺入,又自他身体的另一边刺出,再猛地拔出。
两股血线自钱生身体pēn_shè而出,他一手还维持着挡剑的姿势,缓慢迟钝地转头看着朝他冲过去的李石头,牛大旺,张狗子,胡禄,丁小宝……
瞳孔渐渐放大,扑通倒地。
“钱生!”被钱生推出去的李石头悲愤到发狂,两眼赤红,挥剑便是一通乱砍,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其他人也都红了眼,发疯般地砍杀着,眼前只有红黑二色。
红色是血,黑色是对方盔甲。
冉忻尘扶着一棵树慢慢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臂弯里。
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在桑月时已经有过一回,但他这个自小连只蚂蚁都不曾踩死过的人,长大之后亦将治病救人作为一生己任,又如何能接受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残忍。
想吐,又强忍着。
陈言亦杀红了眼,却始终护在他身前,没有忘记宁天歌给予的责任。
当空的日头渐渐西沉,转变为如血的红日,厮杀声亦随着太阳的斜下而渐渐稀落,直到最后完全成为一片死寂。
两百人对五百人的厮杀,历时半日之后,在最后一缕余辉落下之时,终告结束。
没有人说话,寥寥十多人垂着手里的剑立在被红色浸透的血泥中,满身的血污,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分不清身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分不清哪此是自己的,哪此是别人的。
身上是数不清的伤口,却没人感觉出痛,痛的是心里。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西宛的五百人,还有自己这边的一百多人,同样是死,死状却要惨烈得多。
几乎没有完好的尸体,所有死去的人不是缺腿便是少胳膊,拼尽了最后一滴血,用尽了最后一口气,以悬殊的力量扭转了胜负,取得了不可能的结果。“咣!”手里的剑落地,胡禄跪了下去。
之后便是更多的人。
无声的泪从这些汉子们血红的眼中落下,将脸上的血污冲刷成一条条的血沟,再滴落在膝下的泥土中,砸出一个个小坑,坑里皆是血。
男儿不是没有泪,只是未到痛绝处。
宁天歌拄剑单膝跪于地上,目光在地上那些勇士们身上缓缓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她都看得极为仔细,哪怕有些已认不出究竟是谁。
她要记住每一个人。
没有了头的二毛,前后洞穿的钱生,全身成了筛子的李石头,被砍了双臂仍咬下对方一只耳朵的张狗子……
耳边回响着那一晚爽朗的笑声。
“回禀宁大人,小的大名叫李石头,他们都叫我石头蛋。”
“回禀宁大人,小的叫钱生。”
“钱生,钱生出来了没有?”
“钱要生出来了,我还能在这当兵么,早回家了。”
“回禀大人,小的叫二毛。”
“小的叫张狗子。”
“……”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闪过,长留在心中,一生都不会忘。
腾然站起,宁天歌眉目凛冽,扫过仅留下来的十余人,冷然道:“各位,我们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身上,都寄托着死者的希望。从这一刻起,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为自己,也为这些死去的人!”
汉子们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许久,他们缓慢而坚定地站起,面容坚毅,“大人说得对,从现在起,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为自己,也为这些死去的弟兄们!”
冉忻尘远远地凝望着宁天歌,她那双明澈如泓的眼眸中,耀动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