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在烟波楼的日子过得可好?”宁天歌将手中茶盏放回桌面,笑眯眯地侧脸而问。
“没有阿七在身边的日子好。”楼非白象是捧着无价之宝似地捧着她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半天,不胜唏嘘,“阿七,以后就留在师兄身边吧,你看看,少了师兄照顾,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阿七本来就不胖。”紫翎嫌恶地掸去身上的鸡皮疙瘩,实在看不过去他那心疼的模样。
楼非白无视紫翎的不屑,依旧捧着宁天歌的脸反复地看,“瞧瞧,这下巴尖得都能剔出刺来了,身子骨也单薄得象纸片,还有这胸也平得……”
“停!我们还是来谈谈你的终身大事吧。”宁天歌推开他走到窗边,倚着窗棂正色道,“师兄,你说嫌府里无聊,其实在我认为你是缺个女人,我看你还是早日给我添个师嫂吧。阁里的部下也希望能有个少主夫人收收他们少主的心,早点抱上小少主,紫翎你说是不是?”
“这事儿别来问我。”紫翎挥了挥柔若无骨的手,象是眼前有只碍事的苍蝇。
楼非白轻轻一笑,长腿往榻上一搁,双手枕着后脑躺在软榻上,闭上眼睛道:“阿七什么时候嫁人,我便什么时候娶妻。”
他的唇边笑意未褪,轻阖的眼眸看不到他眸中的神色,灯光下,面容俊逸,五官英挺,微敞的领口显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怎么看都是个fēng_liú不羁公子哥,可宁天歌心中却没来由一闷,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被灯火映照成宝蓝色的夜空。
对面是与烟波楼平分秋色的醉蓬莱,同样宾客如云,同样做着相同的买卖,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从宁天歌的角度看过去,那里的情景一览无遗。
年轻漂亮的男子或清俊如竹,或妩媚似柳,行着与青楼女子无异的举止,或殷勤劝酒,或承欢身下,或抚弄琴弦,还有正当花季的少年,青涩如刚结的果子,未等成熟便被人摘了来沽价待卖。
亦有些自认风雅的客人,不过是喝喝酒品品茗,听琴音下下棋,似乎更显得清贵些。
宁天歌淡淡地注视着,人生下来没有三六九等,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没有多少人有能力改变。
眸光一转,正想将窗门关上,视线却停顿在醉蓬莱二楼一个窗口上。
许是里面的人嫌闷,命人将窗子打了开来,一室的春光也随着窗户的开启而蓦然跳进宁天歌眼里。
在璀璨灯光里,一抹碧色慵懒而卧,浅笑晏晏,执着碧玉杯的手指比上等羊脂还要润上几分,身边各色风情男子倾力伺候。
“这安王也算是醉蓬莱的常客了。”不知何时,紫翎已站在了她身边。
宁天歌没有回应,对于安王墨离,她以前也听说了一些,但听说归听说,今日亲眼见他这般,心里又不知为何有丝不明滋味。
“要说这安王,可真是让京都万千少女既心醉又心碎。”紫翎侧身靠着窗台,望着对面顾自往下说着,“容冠天下,年过二十,尚未纳妃,府里头姬妾倒是不少,按说不该有龙阳之好,偏偏对醉蓬莱的兴趣远远大过我们烟波楼,使得姑娘们失望得很。”
“这么说,这安王是男女通吃?”宁天歌牵了牵嘴角,“既宠幸得了府里的小妾,又吃得下这里的清倌儿,倒是叫人开了眼界。”
“这样的男人多了去了,又何止他一个,要不然,醉蓬莱的生意能有这般好?”紫翎切了一声,一副不跟见识少的人废话的模样,搓着胳膊退回了屋里。
一直闭目不语的楼非白睁开了眸子,玩世不恭地说道:“阿七,这么一比较,是不是还是你师兄更好些?说起来,这世上象我这么好的男人真没几个,要不,你就嫁给我吧,也成全了你刚才的提议。”
宁天歌默了一下,“虽说我今日刚回京,但听说邻街新来了个卖豆腐的姑娘,手脚勤快,模样水灵,尤其皮肤很是白皙,明日我就去认她做个姐姐,再送她个豆腐西施的美称,与师兄也就般配了。”
“噗……”
紫翎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尽数喷出,咳嗽连连,边咳边看着楼非白的脸色慢慢变黑,便觉着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宁天歌听着后面再没了言语,无声地弯起了嘴角。
手撑着窗扇,她定定地看着那碧衣男子,不由想起白日里他在马车里闭目浅寐的样子,在那样的情形下对外面事物不闻不问,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是因为皇家贵胄天生的雍容,对部下的绝对放心,还是说,对身外之事漠不关心?
心绪流转间,对面的人却象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眸光轻扬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四目相对,清越流光在半空中砰然相撞,男子慵懒而笑,举起碧玉杯对她遥遥示意,举手投足极为优雅,而宁天歌却是心头一震,连指尖都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