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娘望着这位摆明了一副“我就是村姑什么都不会全靠你了”的主母,顿时一阵失神,半晌后才俯身咬牙答道:“奴婢一定全力以赴,必不辱命!请娘子容奴婢思索两日拟个章程。”
方才采薇的话仙娘也听得分明,“奴婢年岁到了就会被嫁出去”这意思难保不是刻意讲来叫她别痴心妄想的,这究竟是“嫁”出去还是“卖”出去,到底嫁给什么样的人,不全在主子的一念之间么?
她如今已快年满二十岁,早就过了配人的年纪,若能费尽一切心力将娘子拾掇得出门做客时能得到美誉,主子一高兴,说不定自己就可凭着干干净净的身子找个良人……
见这侍姬很是识相,锦绣欣然点头允了让仙娘自己回去筹备着,却又见对方扭扭捏捏将走不走似乎还有话想说,她便随口一问:“怎的,还有何难处?”
“奴婢无事,只是,只是,”仙娘顿时又伏地一跪,吞吞吐吐道,“檀娘,她前日太过莽撞却并无坏心,如今,如今她即将被送人去——着实可怜。可否求娘子饶她一回?”
“……”锦绣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只默默无语也没什么表情的端起茶盏往唇边一送,不叫人瞧出她此刻很是茫然无措。
从没遇到过内院中需自己拿主意这种事儿啊!姑且不论那檀娘是否可怜,只说这丈夫做的决定妻子究竟能否擅自更改呢?应当是不能的吧?
杀鸡儆猴也没听说过杀一半就算了的,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没法真正达成目吧?锦绣转念便回忆起了当初魏五娘子拿她自己开刀的场景,那时,无论她是否无辜无论她如何哭求,不都一样没落到好么?
如此一想,她便找着了行事的准则,搁下茶盏俯视仙娘慢悠悠答道:“常言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事情郎君已有决定如何还能更改?叫她放宽心好好养着,换的去处也不一定就是地狱。”
说罢,锦绣便不容置疑的挥挥手叫仙娘退下了。
那仙娘原本也只是为了彰显自己心善才替檀娘问问,并不关心会得到怎样的结果,锦绣刚一拒绝她便乖顺的离去,再不多说一字。
而锦绣这番果断又冷静的举动倒叫采薇、白华高看了一分。
尽管出身不高却万幸不是个心软又脑蠢的主母,即便是以后随着出门也不用怕娘子当场被人戏耍落得婢女赔命的地步,也不由担心她无意中触了郎君的逆鳞害自己等人被发作。
这朝食一用话说罢后眨眼已是正午,锦绣先前就吩咐了日间只用一餐,于是下午便空出大把的时间供她消磨。
在采薇、白华的陪伴下她将家里四处逛了大圈,坐下歇息时又唤了几个重要奴仆来说话,笑意盈盈告诉大家她要为郎君做衣物鞋袜。
而后,锦绣寻采芑要了段荣轩的鞋样、衣样,命彤弓拿了他最喜欢的荷包、衣带做参考,又与那管着库房的小四交谈几句,命他领人取来最上等的绸缎,待把所有物事准备妥当后便到了准备晚餐时。
锦绣叫白华去将这些东西收好,她则和采薇、湛露一起去了灶间,准备亲自为夫君张罗一顿美食。
待锦绣转身离开正院,杏眼浓密的白华就捂嘴笑着一戳彤弓脑门。
她一面拉了这看似弱柳扶风的同伴进屋收拾东西,一面轻声道:“咱们这娘子可不像你先前说的那样‘傻乎乎惨兮兮’的,瞧瞧她多厉害,一个下午罢了,就几乎将每个人都问了话还使唤上一圈,有谁敢不长眼的说不定今晚上就会被枕边风一吹,‘噗’——灭了。”
“我哪知道呀,那日见她大雨里穿成那样跑来连椅子都不敢坐,见了郎君二话不说就下跪……啧啧。”彤弓摇头一叹,万分庆幸段家的规矩就是不能以貌取人,无论伺候谁都必须客客气气。
因而,那日值夜又接待了锦绣的彤弓绝不可能做出任何不妥的举措来,连私下也仅仅只和手帕交白华说道了两句,如今村姑变主母,她自然也不会被人记恨,这人呐果然是不可貌相。
当锦绣在家“耀武扬威”之时,段荣轩紧赶慢赶的在午后处理完了手中堆积的差事,而后听说圣人此刻正在暖阁与彭修媛对弈,他微微一笑,整理好衣衫便特意去求见今上。
毕竟,此番娶亲圣人好意给了几日的假还御赐了一对上等珊瑚树摆件,正该去谢恩。并且,此时也是个非常好的时机。
好吃的段荣轩往常一贯是个经常被人请吃席的,锦绣家产业“至美居”在京城早已小有名气,他怎可能完全不曾耳闻?甚至,这铺子究竟是被谁瞧上了吞掉的他也一清二楚。
见到圣人后,段荣轩恭恭敬敬俯身下跪谢恩,当对方玩笑似的说:“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放弃曹郎推荐的官家女反倒娶了个村姑?听说她姿容倾城,当真如此?”
“这,自然当不得真,”段荣轩可不愿在个好女色的皇帝跟前夸耀妻子容貌,只垂头佯装羞窘道,“娶她只为那一手好菜——东市小有名气的‘至美居’便是拙荆娘家的产业,圣人也知奴婢是个好吃的,能遇到这样的女子实乃三生有幸。”
正捏着围棋子把玩的彭修媛一听到“至美居”三个字便是一愣,段荣轩却还有声有色编了故事介绍叶家食单的由来,甚至报出了自己吃过的不曾在店中出现的蟹酿橙、玉带黑鱼卷等菜,引得圣人都垂涎不已。
这大冬天的,彭修媛额上竟隐隐冒出了薄汗,郑家是因前朝皇帝暴虐无道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