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峦身长八尺,骁勇善战,他是吴廉水心腹中的心腹,倒也不全是因为兄长的面子。命人换好衣裳:“都脱了自己的战甲,换好了列队。”他们无疑是准备充分的——带了四百余人,皆能换上秦王府亲兵的衣着,甚至还仿了秦王府长随杜逐的腰牌,临走之前也不忘再提点一句:“我带一队人从正门进去,其余人,从地道去顺城门外振奋巷、元子巷,听鞭炮声、见火光行动,不得冒进,若是被察觉了,宁可不带粮草出来,放火烧了,不能恋战,听清楚了?”
“是!”
“我再说一边,不得冒进,不得恋战,违者斩立决!”吴敏峦又低喝了一声。他是知道这些当兵的,军饷粮草就是他们的命,这次他们为了隐蔽,没有带太多的粮草来,虽然有各个世家支援,然而这些汉子们居安思危,总担心不够吃穿,听说这次要奇袭粮仓,早就磨拳霍霍,然而军纪必须说清楚,他们是去破坏的,能多抢些粮草自然是最好的,抢不走的,当然得烧了,若是因为舍不得,留了大头给京城,可就得不偿失了。军令如山,少不得再强调一遍。
吴家治军极严,强调了两次的东西,若有违反者,可不管什么“法不责众”的事儿,说罚就罚的,连吴廉水之子都当着众人的面被赏过军棍,一时之间,众人肃容,再次齐声应道:“诺!”声音嘹亮,纵然只穿着侍卫衣衫,但观其威武凛肃、声哄似钟,谁看不出来他们的训练有素?
“走!”吴敏峦一声令下,四百人迅速散开,各自跟着什长行动起来,然而路线杂乱若此,脚步声却一致得不见一丝异声,若是有专业的人在,就能看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训练上一两年的兵能拥有的素质了。
吴廉水是为他妹子、是为吴敏峰才对皇上不满的?可别开玩笑了,他练这兵,绝不少于五年。
林沫左手执账册,右手一把匕首已经□□了麻袋子,带出一把谷米,他凑过去闻了一闻,又命人随手抽出一袋来过称,连抽了几袋,叹了一口气:“数目是不差多少,只是怎么这么多陈米啊?”
“大人,粮草告急了好几回,不能不屯着点啊。”户部顶替陈也俊的员外郎姓张,字如饮,是自己考上来的,原是个穷苦出身,看了满仓的粮草,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何况如今没灾没仗的,这些陈米慢慢吃,能吃个好些年,省了今年收税的不少事呢。”
林沫听着没灾没仗几个字,心里苦笑了一声,道:“也不能让将士们老吃陈米。”张如饮道:“如今四海升平,粮草满仓,才是盛世气象!不怕大人笑话,我们小时候,想吃白米都吃不到的,邻里乡亲也有入伍的,时常饿着肚子上战场,一天能有个窝窝头就不赖,如今这里有米有面,甚至还有白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里是京城,守军还有世家子弟呢,能吃上这些,不代表下头的人也能吃上。”林沫随口应了一句,他是去过山西的,那年天降大灾,放下去的灾银不见踪迹,连从别地给灾□□去的口粮都不知所踪,要不是符源强行开仓放粮,死伤只怕更惨重些,然而不放不知道,一放才发现,晋阳城的粮仓竟然储备极少,最后还是他硬抓了几个米商,逼得他们“自愿赠粮”,朝廷也是自那时起,开始加重商税,控制米价布价,尤其加大了管制私盐的力度。
如若卢康真的和吴廉水有些关系…….林沫眼底一冷,而后又一笑,道:“这边盘点完了,咱们走罢。”
正要往下一个库房去,有人来同他寒暄:“林大人,今儿个来盘点的人这么多?”
“嗯?”
“说是三殿下也派了人来。”
林沫讶然道:“不可能!”
“那人拿了三殿下的信物——”
“你开什么玩笑!”林沫急忙问道,“人到了哪里?”水浮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他是擅长韬光养晦的,如今皇帝说了要封他做太子,他只会比平时更低调行事。虽然吴廉水这次谋反,少不得要拿他当年冤枉吴敏峰的案子说事,他一定也会提前行动,给自己造势,然而就林沫所知,皇帝的信物在自己和卫驸马手里,水浮若有行动,一定是针对吴廉水布置开来,他手上才有几个人?会来粮仓?来粮仓做什么?还嫌自己的行动不够惹眼,放着现成的把柄等他的兄弟们参上一本,来看一看啊,还没当上太子呢就开始惦记起父皇的粮草啦,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他会这么蠢?
“放信号弹!”他嘶吼道。
“可是——”守仓的官员还在奇怪,林沫已经掏出了玉牌,“他有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三殿下的信物,我有陛下钦赐的玉牌,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户部定期查看国库储备,是朝廷给立下的规矩,虽然这么些年来,也只有林沫执掌户部后,才开始真正地实施这么个规定,但是也查了两年了,林沫亲自来查访也不是头一次,虽然上次不过是几个仓库走一走,叫手底下人在库房里抽查抽查,数一数数目同册子上的对不对得上,他自己在厅里头同人喝喝茶,等等音信,这次则更仔细了些——守仓的人也熟悉他,更知道他是如今天子门下头号宠儿。至于三殿下,虽然是内定的太子,然而正如林沫所想,这么些年来从未来过,自从废太子之事后,无论是皇帝还是太上皇,对于皇子触碰军权都格外地不能容忍,水浮自然不会去触犯皇帝的逆鳞,来查看库房的事儿,别说他现在还不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