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骄往那“隆隆”的瀑布下方望了一眼,奔涌的湍流在他眼前大气磅礴地从高处落下,然而深壑的底部却看不到一滴水,可见这瀑布也只是幻觉,而深壑之中曾经流过的很可能就是灵血髓。
佘七幺已经进到此地唯一一座小院内,廖天骄也跟了进去。院子里还晾晒着被子和衣服,这里的日头似乎永远西垂却也永远不会落下,就像一段迷离而充满了哀伤的梦境,明明应该绝望,却仍不切实际地抱有幻想。
廖天骄进到屋内,屋子没有分里间、外间,狭小的屋内统共只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口柜子,单调得可以,唯有桌上却留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佘七幺拿起来翻看。
“应该是阴黎留下的。”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廖天骄竟然对知晓那本册子里的内容感到害怕起来,然而佘七幺已经自顾自地念了起来。
“某日,于肖家村发现灵井、窗及生命河,河水已腐,然,或可活命。”
“某日,伤略平复,往窗探视,无意见吾族人骨骸一副。”
“某日……”
廖天骄听着佘七幺断断续续地念着阴黎独自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记录。他刚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严重的伤,被描述为“骨折血尽魂趋散,几不可救”,但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他还不能死,结果他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老肖家村,并被他发现了他所称之为“窗”的地穴,以及可以用以养伤的某个已死族人留下的灵血髓,册子里,他将之称呼为“生命河”。
“灵血髓到底是什么,他没说。”佘七幺说。
“嗯。”廖天骄轻轻应了一声,思考着“生命河”这个特殊的称呼所包含的意义。汉语名词命名的规则多半是对事物性质的定义或是大体印象,然而对于见识过钟表镇事件的廖天骄来说,灵血髓绝不可能是生命河,他看到灵血髓只会想到噬人、危险这些,但是对于阴黎一族来说,它却被描述为生命之河,可见,灵血髓对他们显然有着与廖天骄不一样的意义。
“是因为灵血髓提供他们养料,帮助他们夺生吗,仅是这样,是否就能称之为生命河呢?这种种族在夺生之前又到底是以什么形态存活的呢?”廖天骄想着。
佘七幺继续念了下去。阴黎的伤是自己人打的,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对方是谁。他在这口灵骨井底养伤,一开始的时候似乎只是本能地想要活下去,但是当身体渐渐地好了一些,孤身一人的他便开始生出了许多情绪来。他开始怀念自己和玄武在一起的日子,不断追忆他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光。佘七幺读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顿了一顿,随后微微叹了口气。
阴黎非常详细、非常认真地描述了自己和玄武的初见,虽然他是抱着目的接近玄武,是的,他的目的就是三生石,但是在见到玄武的那一刻,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描述玄武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威风凛凛的,如同战神,但是熟了以后却发现在朋友面前的他不过是一个爱笑的、有点喜欢恶作剧的调皮少年。廖天骄听着阴黎的描述几乎要脸红,那种满怀感情的笔触,清晰地勾勒出阴黎对于玄武的爱恋和怀念。
伴随着日复一日的接触和恰到好处的一些有意施与的帮助,阴黎终于成功取得了玄武与佘玄麟的好感,并进而攻陷了玄武的心。——或许应该说坠入爱河更合适一些,因为他的心也在同时被玄武拿走,但是阴黎必须执行他的任务,那个任务就是让玄武帮助他和他的族人找到三生石。
“我本来只是一个用生命河的河水与河泥所造出来的傀儡,但是我仍然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感情,我开始担忧我的任务会不会给玄武带来麻烦,开始徘徊不前,于是他安慰我并且下达了命令。”
“他?”廖天骄问,“谁是他?”
佘七幺想了想说:“也许就是那个夺生我祖父的人,也就是打伤阴黎的人。”
廖天骄“嗯”了一声。
阴黎的某个族人在他困惑和迷惘的时候“安慰”他、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完全公平的事,他们的一切努力都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更多可能有的族人和将来可能出现的族人过上好日子,所以即使面临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克服。
“什么叫可能有的和将来可能出现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啊。”
佘七幺摇摇头,表示没法回答廖天骄这个问题。
阴黎被说服了,因为对方不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还告诉他,实在不行的话,这件事他会亲自出面搞定。阴黎十分害怕这个人,怕他会伤到玄武,他想他们本来就只是想要通过玄武找到三生石而已,这之后的事情就与玄武无关了,就算妖协要给玄武定罪,充其量也就只是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应该没有人会怪罪他——毁损三生石!
“什么?!”读到这里,佘七幺和廖天骄不由得同时叫出声来。
廖天骄说:“佘七幺,你看清楚没有啊,怎么会是毁损三生石?”
佘七幺读了数遍,最后干脆把册子丢给廖天骄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写的?”
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罪可获刑,却不及死,盖损毁三生石非玄武所愿。”
廖天骄迅速看了几遍,随后迷惑地看向佘七幺说:“我不懂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阴黎他们本来的目的不是想要得到三生石,而是想要……想要毁了三生石?”
佘七幺飞快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