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青日和,春风催开百花争艳。一个青年人骑着头老毛驴慢吞吞地行走在山道上。越近长安,地势越趋缓和,沿途的过客也比之前多了不少。人们互相交谈着,兴致勃勃地臆想着本朝都城的繁华之貌。
忽而背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有人高喊:“官差办事,闲人避让。”闻言,路上的行旅纷纷勒住了马头,往一旁避让。那青年人却像是没听见似地,依然悠悠地赶着他的毛驴,左一下右一下地走在路中间。有好心人担心他躲闪不及,冒犯了官差,正要唤他,一行五骑高头大马已然旋风样地杀到。
“呀!”那人忍不住轻轻惊叫了一声,待到再度定睛看去时,那五骑人马早已经消失在前方,而那青年人居然还是像刚才一样,依旧慢慢吞吞地骑着他那头老迈的毛驴往前颠颠儿地走。好心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的时候,却连那青年人的身影都瞧不见了。
“怎么了?”身旁的旅伴问道。
好心路人收回了目光,颤声说了句:“没、没什么,赶紧赶路吧。”
这是贞观四年的春天,长安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大唐王朝正稳步走向四方来朝,繁荣鼎盛的盛世巅峰。
02
姜世翀在大理寺官署门口下了马,交给属下牵下去洗刷喂草,他未去更换干净官服,只净了手便匆匆进了官房。大理寺卿朱赟正在批改卷宗,听到响动,头没抬,脑袋顶上却像是长了眼睛道:“回来了?”
姜世翀一撩官服下摆,背脊笔直地单膝跪了下去:“启禀大人,属下大理寺少卿姜世翀办案归来。”
朱赟放下朱笔,看向姜世翀风尘仆仆的脸。他正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的刚毅全写在了棱角分明的脸上,虽然是个武夫,跪在那里却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度,想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面上一松道:“快起来吧,给本官讲讲这次的案子。”
姜世翀这才站起身来,向朱赟逐一汇报此次出差办案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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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上御田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一双小眼睛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受舒明天皇之命,此次他带着药师惠日等人,千里迢迢来到大唐学习文化。在来之前,犬上早已经对这个天朝上国的繁荣景象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此时真真切切看在眼里却仍免不了大惊失色。
只见长安市井规划有序,宽阔的道路可容数辆马车并排经过,街道上各色店铺鳞次栉比,人群摩肩接踵,每个人都身穿鲜艳干净的衣服,即便是妇女,面上也都带着自豪神色。再联想到本国都城京都,虽也是天皇治下,却显得老旧不堪,便是皇居亦脱不了那种捉襟见肘的小家子气,与长安不可并提。犬上本是出身近江的豪族,地位尊贵,连他都是这样想,更不用说药师惠日等人。这一行十几人此时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恨不得将长安城的万千气象一眼看个够,那副乡巴佬进城的滑稽模样惹得接待他们的鸿胪寺官吏一行人都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
犬上听到那笑声,心头微恼,但是对着大唐的官员们仍是客气十足,连连赞叹:“大唐的建筑真是漂亮啊!大唐的百姓真是富足啊!大唐的皇帝真是贤明啊!大唐的官员真是能干啊!”直把一群鸿胪寺官吏夸得通体舒畅,对这乡巴佬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一行人由明德门进入,排成一列往太极宫的方向去,当然不会马上去拜见唐皇,而是要先到鸿胪寺办了手续再安排犬上一行人至驿所行馆居住,随后才会安排朝见之事。行经崇业坊的时候,不知怎的,横刺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差点没把犬上撞翻在地。
“抱歉抱歉。”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犬上被他拉住了才好险没摔到地上。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温雅俊逸的脸孔,那青年人着一身素色玄袍,在一片鲜妍之中却显得格外突出,好似美玉一般挡也挡不住的光彩。
“大唐可真是……人杰地灵呐!”犬上不由得在心中赞叹。
“怎么回事你!”一旁的官吏原本要发难,见了这青年人的模样,火气却也下去了大半。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这青年看着着实令人心生好感。
青年人歉意地行了个礼道:“对不住冲撞了诸位官爷,实在是我这老驴年岁已大,眼睛不好使,腿也哆嗦,常常便会控制不住地走错路。”
那几个鸿胪寺官员看这青年人手中牵着的驴子果真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便也懒得与他计较,说了他几句,见那青年人也好好地听了,便放他走了。
似乎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犬上跟着那群官员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却发现同行的阴阳师安倍信义并未跟上。他回过身去看,只见安倍信义还立在刚刚的地方,望着某个方向,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安倍君你怎么了,莫非是身体不适?”犬上问他。
安倍信义却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忽而飞快地没入了队伍之中。
真是奇怪啊。犬上想着,冲安倍信义刚刚看着的地方望去,远处只见一片热闹市肆,似乎远远地还能见着刚刚那头老驴拴了红绸摇摇晃晃的尾巴。
03
姜世翀回到自己在永宁坊的住所,小小的一间屋子带个院落,虽离气派甚远却胜在清净舒适。他先去将行囊放了,随后换了身衣服出来打扫。
两个多月没有回来,院子里已积了薄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