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伏大街的尚书右仆射府,卞之和与儿子卞乎义正在说着话,卞传肃则在一旁笑眯眯,并没有出声。
卞乎义曾随景兴帝侍疾有功,已经任职中书省了,是为中书舍人一职。
中书舍人,虽然只是正五品,却比别的五品官来得更重要,皆因大永官制有云“掌侍奉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皆按典故起草进画;既下,则署而行之。”
也就是说,但凡皇上有旨意下来,尤其是重要的旨意和策命,都是要经过中书舍人起草的。除了中书省的主副官之外,中书舍人是收皇上风声最早最准确的职位。
因其重要性,又有“重王命”之说。
对于儿子卞乎义能够担任这个位置,卞之和是很满意的。这样一来,皇上有什么动作,卞乎义也能第一时间收到风声,这个位置对于卞家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皇上最近下来的旨意中,倒没有什么重要的,除了让户部尚书江成海继续督导河内道灾情之外,大部分都是寻常的旨意。只是孩儿发现,皇上最近给京兆尹储时秀下了几道旨意,询问的,都是京兆的情况。所以孩儿推测,皇上对宫外的情况很感兴趣。”
卞乎义说着中书省的情况,重点,当然是说皇上的旨意和近况,他似乎忘记了中书舍人职位四禁之中,就有“漏泄”之禁。这些事情,他本不能说的。
“左彦。似乎在密谋着带皇上出宫的事宜。”想了想,卞乎义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和左彦都担任中书舍人一职,他知道的事情,左彦自然都清楚的。况且左彦还是国舅,皇上对左彦也甚为信重,左彦近来和京兆尹褚时秀接触得很多,这就可以知道了。
“皇上想要出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若要出宫,金吾左卫必定如临大敌。如今金吾左卫一片平静,可见……皇上是打算微服私访了。”卞之和低低说了一句,心下有些凝重。
皇上每年也会出宫去护国寺报恩寺礼佛的,每当这个时候,金吾卫大将军黄延庆都是睡不着的,生怕在宫外出现什么事故。那是抄家灭族都不能弥补的。
盛装出行都如此了,更何况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这四个字,对于帝王而言,代表的,绝对不是什么有趣乐事,而是无比的危险。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至自身安危不顾?
“左彦带了皇上出宫。若是出现了意外,左良哲也就完了。三等承恩公,不外如是……”突然,卞之和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是要促成左彦去完成这个事情了,还要避过黄延庆的耳目才行。
卞之和想到了一个可能,越发觉得此事可行。通过献俘礼,将沈华善踢出局中。如果再有一事,能将左良哲也踢出局中。那就最好不过了。
若是皇上出了事,不但矛头直对左良哲,而且还可以将黄延庆都圈了进去,护驾不力,对于金吾卫大将军来说,就是严重失职了。到时,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之中,自己就能居首位了。
“这事,还得好好想一想。左良哲未必会答应左彦这个事情。左良哲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绝非简单。带着皇上微服出宫这个事情,百害无一利,他是断不会答应的……除非,有天大的好处在等着他。”
听了卞乎义与卞之和的说话,卞传肃说话了。他没有像卞之和那样信心十足,反而有些忧虑。这看得见的危险,左良哲会答应?那才怪了!
“父亲,您且放心。此事,孩儿已经有主意,这一次,定必会让左良哲答应的。妹妹当年的事情,父亲可还记得?香饵之下必有死鱼,不知道这个道理,左良哲有没有教导给儿孙了。”卞之和的语气有些嘲讽。
圆滑善钻的人有一个特性,就是趋利避害。趋利,左良哲就一定会上当的。
卞乎义听着父亲和祖父说的话语,就像在听着哑谜似的,一头雾水。当年慕妃在慈宁宫救驾的时候,卞乎义还在京兆外任官,根本就曾想到还有这么一则。
这一日,坤宁宫的大宫女春喜,在坤宁宫的香樟树后面,听见了几个小宫女艳羡的话语声,她们在说着朝暾宫中的慕太妃。妄议后宫主子,这是大不敬之罪,只是这香樟树下无人,小宫女们少了平时的审慎。
“自从雅妃暴亡之后,这后宫中的最美的女人,就是慕太妃了。你们没有见过,慕太妃笑起来的死活,真是……好看到不行。“小宫女甲说道。
“怪不得先帝的妃嫔,膝下无子女的,都落庙礼佛了,只有慕太妃膝下空虚,却依然安坐在朝暾宫中。有这样的容色,难怪先帝这样宠道。
“才不是这样。我听得朝暾宫中的姑姑们说,慕太妃之所以能在朝暾宫中,是因为早年的时候,慕太妃救驾有功,就连她娘家的兄长,都是因为她而被授高位的呢。”小宫女丙也说着她听到的消息。
只是她看见香樟树下闪过一片黛青的裙裾,眼睛便扑闪扑闪的,眼中的向往神色更加明显了。
“娘娘,今日奴婢听到小宫女在说早年的一则往事,道是慕太妃对先帝救驾有功,才能够在朝暾宫中安享下半生。慕太妃那么娇弱的一个人,怎么能立下救驾这样的大功呢?还能泽及兄长?”春喜边为左氏插上九凤钗,边好奇地问道。
左氏嘴边的笑意,顿了顿。这个事情,她是知道的。慕太妃救驾有功,这是谁都抹不去的事实,就算是圣母皇太后,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心中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