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等了等,韩悦才来开了门。他已经换下了那身大红的唐装长袍,穿上了休闲的家居服,看上去似乎还洗了脸,额头和鬓角有些水。
韩悦开门一见是韩思哲,感到有些奇怪。整个韩家,只有韩思哲和他的冲突最少,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冲突,韩思哲根本不理他,所以他对韩思哲也没多少恶感,最多只觉得像个陌生人一样。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请对方进屋坐,只是半开着卧室门,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握着门把手,身体堵在门缝里,一副极为疏离的模样,似乎只要一言不合,就会立刻把门关上。
“大哥。”韩悦就以这样的戒备的姿态,礼貌的唤了韩思哲一声,“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韩思哲点点头,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趁你搬到那边之前,跟你说两句话。”
对方的态度很温和,韩悦开始犹豫要不要请他进屋,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就站在门口速战速决的好,便说:“大哥请说吧。”
韩思哲也不以为忤,说道:“周家二公子看上去很喜欢你,也很照顾你,你能找到这样一个对你好的人,我很高兴。祝贺你。”
韩悦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位大哥过去几年来,一年到头都不会和他说几句话,这是他来韩家以来,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反常必妖,韩悦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处于备战状态。不过不管怎么样,终究是两句祝福的好话,所以韩悦还是微微的弯了弯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哥。”
韩思哲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转瞬即逝,立刻又变回了之前的那副淡漠的表情,接着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不会太好听。虽然周二少现在很喜欢你,也很珍惜你,但是谁也说不清楚以后的事情。刚才爸爸的在书房说的话虽然很伤人,但是也反映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生母的事情,永远都会是别人攻击你和你身边的人的最有利的凶.器。在别人羞辱你的出身的时候,周二少会如何反应,这既是对你们感情的考验,也是对你们的感情的磨损。很多时候,对于这种事情,对方一次两次会为你出头,可等到十次二十次的时候,就会觉得是你招来的麻烦,责怪和不满也就汹涌而至,背叛也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这居然是一段善意的忠告,韩悦瞪得大大的双眼中充满难以置信。他仔细的看着眼前的韩思哲,几乎要怀疑这个人是被人假扮的了,有些断续的说道:“呃,谢、谢谢大哥的教导。”
韩悦的不可置信和迟疑,韩思哲都看在眼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们,还有你,这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想找什么借口来加以粉饰,我想你也不屑听到这种虚伪的辩白。不过,如果将来——我并不是诅咒,只是万一——万一你们因为什么原因走不下去了,或者你因为并非你自己的因素受到了什么伤害,我希望你不要独自硬撑。虽然我们并不像正常的兄弟一样亲密,但是终归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怕只有一半。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我不会对你置之不顾。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你并非只能孤身一人依靠周家才能喘息。”
这一大段话说完,两人依旧相互对视着。韩悦试图从韩思哲平静的像是一个面具的脸上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以证明这不过只是一个阴谋,但是他什么都没发现,又盯着对方的眼睛坚持了一会儿,最后先败下阵来,垂下眼皮,盯着他的衣领说道:“谢谢大哥。不过我觉得将来应该麻烦不到大哥的,博毅是个真诚而且负责的人,即使我们真的有一天感情破裂,他也绝对不会出阴招害我。和平分手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韩思哲又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个微笑看起来有些奇怪,韩悦第一眼看去,总觉得有些苦涩,可再一看,又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微笑罢了,和韩思哲以前的微笑一样,标准的像个面具。
“那么,早点休息。”韩思哲后退了一步,对着韩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韩悦的门口。
韩悦探头望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收回视线,关上门继续收拾自己的行礼。
走廊的另一头,韩思哲关上自己的卧室门,仿佛一瞬间,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那一层厚厚的铠甲飞崩离析,礼貌而淡漠的面具瞬间消失,疲态立刻浮现了上来。
他靠在门上,闭着眼睛,后脑勺向后抵着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站起来,将自己扔到床上,抬起胳膊挡在自己的眼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他原本厌恶到看都不想看到的父亲出轨的证据,一天一天的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他回头的时候,对上那孩子湿漉漉的充满着对爱的渴求的眼睛,一瞬间万劫不复。
情感的沦陷却让理智几乎是立时便竖起了坚硬的高墙。在察觉自己不被允许的心事后,他能做的就逃离这里,拒绝一切可能导致进一步沦陷的机会。
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深深的陷了进去,就像是陷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身上的蛛丝缠得越紧。
过去即使他不在家,但每当想到那个孩子就在那里哪都没去,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他愿意回头,他就能得到他一般。但是现在,再无一丝可能。
这样也好。韩思哲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都不可能属于自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