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璐还不清楚这些事,十三岁的日子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个会做一手好药膳、会往洗澡水或者泡脚水里加药袋的丫头,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
已经出了正月,天气还冷,她却已经脱下了长袄儿,换上了短袄,元宝领上一圈风毛,衬着那雪白粉嫩的小脸,十分体面尊贵。
周宝璐正在合香,这是闺中女儿的惯例,香料照着不同方子合出不同的香来,各种季节用的都不同,她这会儿在合的是春天用的香,清朗明媚,带着草木气息。
合出来的香,闺中密友常会相互赠送,周宝璐就分了七八份,每份都用个小小的描金红梅白地瓷瓶装着,打发丫鬟给几位交好的小姐送去。
然后又找出来个鎏金八宝莲花的黑漆木盒,装了一盒香,笑眯眯的搁在窗台上。
那也是个好朋友呢!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正在发呆的时候,小樱跑进来:“小姐,舅老爷府上的老夫人来了,还有七姨太太,这会儿刚进夫人的房里。”
周宝璐可烦那老夫人了,别人家虽说也事多,多少还没撕破脸,她们家早就名扬帝都了,谁还不知道呢?她们一贯就看不上陈氏,这怎么不年不节的居然上门来了?
定是有点什么!
周宝璐很不放心陈氏,下了炕来穿了鞋子便要赶着去正房给她娘撑腰,小樱说:“小姐这样就去?先换件衣裳吧。”
周宝璐道:“换什么换,那些人还值得我换衣服呢?咱们快些去,别让她们把我娘给吃了。”
小樱扑哧一声笑,换来周宝璐一个白眼,忙敛了笑,跟着周宝璐去了上房。
上房里坐着武安侯夫人杨氏和她的亲生闺女,陈家七姑太太,嫁进东望侯府长房,也是家大业大的一家人。
陈氏原是最要礼数脸面的人,就算明知道杨夫人和她那一系人都和自己的亲兄弟、武安侯世子陈熙华不对付,她也忍不住常要劝陈熙华,为着体面名声,为着一家子的脸面,忍忍气,搁开手才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外头一说,都是陈家,谁赢谁输都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这些,杨夫人是深知的,陈熙华一系别的人都不大买她的账,不过是面子上敷衍两句,只有陈氏好拿捏,是以有点什么事,就常来寻陈氏,回回那话里的意思,好歹陈氏是家里的大姑太太,兄弟妹妹们原该她多照看照看,有事了,也要她说话才是,便是父母跟前,自然也指望长子长女分忧的。
当然,若是有好处的事,就轮不到陈氏了。
陈氏正在与顾姨娘打点做给周继林的针线,见继母和妹妹上门来了,便迎进来坐了,吩咐丫鬟:“打发人去回公主,我娘家母亲和妹妹来了,公主若是有空,我便陪着过去给公主请安。”
杨夫人听了便道:“不用这样兴师动众了,我们不过是一时闲了,白过来瞧瞧你,也坐不了多久,惊动了公主,反是不好。”
陈氏本来是没什么主意的人,正要点头,一旁站着的顾姨娘对她笑道:“老夫人好容易来一回,这样客气,夫人越发要礼数周到才是,自己一家子自然随便,可公主是最讲究礼数的,若是后头才知道老夫人来了,竟没见见,只怕要不喜欢。”
说着就吩咐那丫鬟:“赶紧去,站着做什么。”
陈七就皱眉道:“大姐姐这里怎么一回事,咱们说话,一个姨娘也来插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半点儿规矩都不懂,就该打嘴巴,还不快出去!”
顾姨娘脾气好,一声儿不吭,只是笑,站在炕前动也不动,陈七疾言厉色的说了这几句,统共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陈氏原本就菩萨似的,自然也不开口,陈七还真是没办法。
杨夫人给陈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再在这个事儿上纠缠了,回头公主宣召,就不方便说话了,杨夫人便道:“璐姐儿呢?没在家?”
陈七就笑道:“看起来不在吧,要在,听说娘跟我来了,怎么着也要来请安不是,大姐姐,不是我说,璐姐儿也真是野惯了,大姐姐竟也管不住?”
对这样突然的问话,陈氏有点茫然,杨夫人接着说:“唉,璐姐儿这样大了,这样下去可如何得了,我统共这些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就璐姐儿最叫人操心,虽说孩子淘气是有的,可到底是哥儿多,姑娘家这样的少见啊,可真叫人操心!”
陈氏是真没反应过来,顾姨娘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微微皱起柳眉,就给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一溜烟的去找周宝璐了。
这边陈七立时又接口道:“是啊,娘就是爱操心,儿子女儿操完了心,这又想着孙子孙女们了,一想到璐姐儿这样的性子,急的好常睡不着,就怕这越发大了,姑娘的名声越发不好,今后要怎么挑姑爷,在我跟前念叨了好几回呢。”
陈氏是表达过这点担忧的,杨夫人和陈七都清楚,此时一唱一和只管说,就要把这个话说实在了,挑起陈氏的担忧来。
陈氏一时插不上话,但她却想起来周宝璐对她念叨过的话:娘你细想想,安哥儿刚出世的时候,外祖母要抱了安哥儿去养,说的什么话,哪句话不是说的只望着安哥儿好,结果呢,安哥儿差点儿没了命。她又口口声声说委屈了闺女,结果呢,四姨母和七姨母的嫁妆和你比一比,是什么样儿?娘你记着,只要她念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