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晃眼,就到了万寿节,头一天晚上曾氏亲自来给她打点进宫的衣着,小姑娘家,常是爱素净的,可太素净了不好,何况是进宫,又是万寿节,可太喜庆了也不好,跟个花架子似的,满宫里都是穿红的,倒也不能比。
周宝璐倒不是爱素净的性子,她那张扬的活力,似乎也促成了她爱花、爱红、爱亮晶晶的个性,曾氏拿着件桃花色金银双色白玉兰花的褙子给她比了一下,轻声说:“夫人的意思,要让银姐儿跟着你,你自个儿留点心,叫丫鬟们警醒点儿,但凡拿不准的地方,就别去,把她也看紧些。”
这话嘱咐的奇怪,虽说在宫里有一阵子是小姐们和长辈分开饮茶吃饭的,但曾氏平日里带她去外头的时候也不少,并没有什么时候这样嘱咐过她,周宝璐便说:“这是怎么回事?”
曾氏踌躇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说明白了,叫她有个防备:“那日银姐儿在家里请客,听说与林阁老那个外孙女儿走的很近,凑在一块儿背着人说话,只是隔的远,声音又小,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事儿完了才七八日,那吴家的姐儿就打发人下了两回帖子请她,都是夫人的丫鬟跟着去的,我这边没什么消息,我猜度着,那吴家姐儿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万一在宫里出个什么事呢?你离她近,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怕带累了你,你自个儿心里头要有个数,见她有什么不妥的,得拦住了才好,她横竖是小家子的,在宫里没人记得她,有个什么都容易混过去,你可不一样,多少眼睛看着你,就是你什么都没做,说不准还要把她做的栽到你头上,你身边那个樱桃是个好的,进宫就带着她罢了。”
曾氏不是个讳疾忌医的,早些年,周宝璐还小些,曾氏就常常跟她讲些典故,哪家的姑娘怎么没的,有些是自己不检点,有些是凑了巧了命不好,而有些却是被人盯上,上了当,吃了亏,还说不出口。
周宝璐身份尊贵,就是不得罪人,也难免有人当她是假想敌,或是单纯妒忌。
十几岁的孩子,最是顾头不顾尾,胆大包天的时候,又没有人生经验,常常凭想当然,就敢动手,做出些连自己也承担不起后果的事来。
周宝璐的娘不懂这些,曾氏却不想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没下场,早些叫她明白要多防备着人,并没有什么坏处。
在这个圈子里,天真无邪往往便是致命之处。
周宝璐听曾氏这么一说,便明白了:“她们能算计什么,无非就是想着怎么出风头罢了。我知道了,就叫樱桃跟着我进宫罢了。”
想想那一日的请客风波,那两人上赶着的攀高枝,别瞄头,想来都是一路人,怪道能说到一起去。
第二日,杨夫人、曾氏带着周宝璐和顾雪银一块儿进宫,顾雪银也打扮的格外精致,她的模样儿随顾家人,尖尖的脸儿,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白生生的皮子,也是个美人坯子。
进宫是有一定规的,什么时辰,走哪道门,哪个地方下车,先进哪个宫,见哪些人,都是有人引导的,不过因着是万寿节,三品以上诰命都进宫朝贺,人是最多的,难免有些相好,又与各宫娘娘们各种沾亲带故,趁着这样喜庆的日子,走动走动,倒也无妨。
周宝璐先随着进了德庆宫拜见庆妃,庆妃是现今宫中品级最高的内命妇,又代掌凤印,虽没封皇贵妃,却隐隐有着副皇后的气派了,她待众人见了礼,与杨夫人和曾氏都说了话,便拉着周宝璐笑道:“今儿倒奇了,你怎么没跟着大长公主进来呢?”
一副很熟稔的口气。
周宝璐其实跟她不熟,不过也不能驳回,便笑道:“回娘娘的话,我娘身子不好,在外头养着,祖母嫌我淘气,闹着她老人家,打发我上舅舅家住,跟我说,跟着舅母进宫来是一样的,就不用等着她老人家了。”
庆妃就笑道:“你也算淘气?净哄我,这个月我见了五位进宫来和我说话儿的夫人,有四个都说你是个好的,说大长公主最会调理人了,自己的两个闺女,嫁出去这些年,谁不说好?如今孙女儿也调理的这样,听的我羡慕的了不得,还琢磨着待我们家萄姐儿大些了,也送去公主府养一养呢。”
说着,周围的人都笑了,纷纷恭维起庆妃来。小公主总是金枝玉叶,说什么好话都不为过。
周宝璐只是笑,并不说话,曾氏也并不说什么,这种场面上的话,虽说没人当真,却往往代表一种风向,越发不能搭什么言,只要笑着表示领情就可以了。
偏杨夫人心中不爽,两个姑娘站在一块儿,差不多的高矮个头,只顾雪银没人理睬,庆妃只拉着周宝璐夸了又夸,她便笑道:“璐姐儿是越大越懂事了,瞧她们姐儿两个站在一块儿,倒像是一对儿亲姐妹似的。”
就有几个贵妇人低头掩着嘴笑了,这外祖母偏心的都没边儿了,急不可待的就要拿一个外孙女来拉扯另一个。
这样身份的两个外孙女,也好意思说亲姐妹?只怕静和大长公主不干呢。
庆妃见状,便笑一笑:“果然也是个好孩子。”
随即又转头跟周宝璐说:“咱们说话,你也拘的慌,幸而今儿一早,大公主就打发了一个嬷嬷在我宫里等着,说是你进宫了,就请去她屋里说话儿。怕我扣着你似的。”
旁边的宫女听见这话,忙去后头请嬷嬷来,庆妃就笑道:“你过去吧,还是孩子们在一块儿有话说,跟着我们说话,闷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