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黛玉那日和凤姐说妥了之后,果真又来过几回,写好了书信给了平儿。平儿早和旺儿嘱咐过了,外头托贾琏的名头发往扬州不提。
这日黛玉正在和凤姐抱怨驿站太慢,还未能收到父亲的回信,凤姐看她比前世心开了好些,气色也好,心下也是高兴,笑道,“你当人家都是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呢,扬州离京城又远,一来一往的,可不得些时日呢。”
正说着的功夫,外面小丫头报“旺儿家的来了。”黛玉最会看眼色的,立刻站起来道,“刚想起来还要去二姐姐那里走一趟呢,我可要先告辞了。”凤姐知道旺儿家的所来何事,也不留她,吩咐丰儿好生送出去,一壁就叫旺儿媳妇进来。
旺儿媳妇抱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匣子,进来先放下了,给凤姐磕了头。平儿道,”奶奶这里乏了且要歇一会呢,你们都下去吧。“打发走了屋里其他人,又叫小月和小琴出去,屋子前后都看好了,不许一个人靠近。
这里凤姐见都妥当了,道,”起来说话吧。”
旺儿媳妇站起来,低头回道,“回奶奶,上次说的那事,已经办妥了,这匣子里面就是账本和借据。那一个里面是银票。”
凤姐道,“可都收上来了么”?旺儿媳妇回道,“按照奶奶的意思,不管利钱,都只收本金,有几家委实拿不出来的,也就只把借据拿了回来,不要他们钱了。”
他们两口子给凤姐在外面放贷,一年到头,腰包里也能落得几百两好处,乍一听凤姐要收手,旺儿还罢了,倒是这媳妇是万分舍不得的。
亏得旺儿此时还不是很糊涂,骂道,“二奶奶说的很是,儿子也一天天大了,背个放账破落户的名儿,以后要给他说媳妇也讨人嫌。既然主子愿意收手,咱们赶紧去办就是。况且二奶奶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办得不好了,咱们俩吃不了兜着走呢。”又说,“二奶奶是心内有成算的人,她用我的地方还有,既然说了过后有更好的差事,想必也不是骗我的。”
因此两口子倒也兢兢业业的在外面把那些账都收了回来,有些能拿的出利钱的,自然也就收了偷着装进自己腰里,也有几家眼看着杀了头也拿不出来的,旺儿想了想,凤姐催得紧急,又特意嘱咐过不准闹出风声,也只好叫他们各自写明了缘由好留着给凤姐交待,要回来借据也就罢了。
因放账这样的事是不能在外面提到凤姐一个字的,那几家人都以为是旺儿自己的首尾,如今见他如此宽宏,都十分感激涕零,一起上门来给他们夫妻磕头,反弄得旺儿两口子有些惭愧,平时那些作威作福的心倒去了好些,也开始寻思着行善积德留余庆了不提。
单说这边。凤姐叫平儿把匣子都打开,银票自是不挂心上,只命把借据账本那一匣拿过来,因现今已经颇识得一些字了,也不用找人念,自己翻了一翻,点头道,“辛苦你们两口子了。这件事办的很好,记住,以后这桩事就算揭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一字。”,
旺儿媳妇忙答了个是,听凤姐又道,“你们两口子这两年在外头操心受累的,这些就当是我赏给你们的辛苦钱。”说着平儿递过来一个荷包,旺儿媳妇忙接了,用手一捏知道里面定是银票,心头跳了一跳,忙跪下磕头谢恩。
凤姐笑道,“我这几日也思量了,若说是坐吃山空,也不是咱们家的风气。现有的几个铺子和庄子不算,你教旺儿出去打听着,看有好的铺子,庄子要脱手的,尽管来回我,我出银子,用你家旺儿的名头盘下来,到时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旺儿媳妇听着喜不自胜,心下正盘算,听凤姐又道,“我听说你那小子也有些不三不四的毛病,你回去叫旺儿紧着管教他,要是再叫我听见点不好的风声,我就叫你二爷管教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旺儿媳妇忙说不敢,又说了几句奉承话,退出去了。回家方打开荷包看,里面居然装了两张银票,票面都是一百两。
这边凤姐待旺儿媳妇走了,便吩咐平儿拿过火盆,把那些账本借据,一把火付之一炬。
看着火盆中腾腾火焰,凤姐心里方安定下来,上一世自己放账那么多年,得来的银子虽说自己留了不少体己,可也有大半倒是填了官中的亏空,谁知最后抄家抄出这些东西的时候,罪过全是推在自己身上的,仔细想来,真是蜂采百花为人作嫁了半辈子,最后落得芦席裹身也算不冤。只是这一世,自己可不会再干这样的蠢事。
都怪自己之前光想着卖弄才干,没事也要揽一摊子事。现在想来,七出里头,无子,嫉妒,口多言,自己都占了,贾琏能等到那么久后才要休了自己,真算得仁至义尽了。
凤姐想到这一节,心里不由又烦恼起来。她自那日回来,便收拾起以往的骄横跋扈之气,每日在房中和贾琏只是软语温存,一心只想再得个哥儿,这样大房有了嫡出的小子,以后分家的时候许多地方也好说话-----偏送子观音迟迟不肯光顾。
平儿见她眉头微蹙,只当还在忧心放贷之事,软语道,“既然都料理干净了,奶奶只管放宽心。老太太那边快摆饭了。”
凤姐忽然觉得心里一动,仿佛有一事,只是想不起来。只得先去伺候贾母摆饭,完了又出来往王夫人屋里走了一趟,有几件大事须请王夫人定夺下。想来也可笑,自己说是当家,可上头还有一位老太太两位太太,大事又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