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把这段对话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他并不擅长揣摩人心,对人情绪的判断也不是特别拿手,可在夏志成说话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那抹戒惧和不愿人提及的恐慌。
父亲在害怕着什么,这是夏泽能感觉到的。从老a查到了韩玲的真实身份起,夏泽就开始怀疑当年父亲在母亲的去世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知情人吗?亦或者母亲的死根本和父亲脱离不了关系?
夏泽潜意识中其实已经认定了后者,不然他也不会偷偷在夏家的书房装什么窃听器。可他心里认定是一回事,真的从父亲那里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听着父亲对夏源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要学着忘记时,心中涌出了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言的悲凉。忘记,这恐怕是父亲最真实的心理,不管母亲曾经和父亲有过怎样的过去,父亲最想的可能是全然忘记。好的坏的,高兴的害怕的,只要忘记了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母亲的存在在他的记忆中抹杀,若无其事的继续过他的人生。
夏泽抱着膝盖坐在阳台的软榻上,五月底的天气已经热的厉害,即使现在才是上午,阳光穿透了遮阳伞照射在身上,依然是暖洋洋的,可他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他仔细的回想着这么多年的经历,父亲对他不怎么喜欢是无需置疑的。上一世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周含清的缘故,如今想来,也许周含清只是一个幌子。正是因为父亲不喜欢他,周含清才会顺应父亲的意思一力的养歪他。
从父亲想到夏源,夏泽的心绪更加的复杂。那段对话里,他清楚的听出了夏源对他的维护,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夏源有事瞒着他,把他当成傻子一样。
夏泽的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围绕着听到的那段对话四处飘散。池以衡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夏泽曲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出神的望着前方。
“小泽?”池以衡敏锐的察觉到了夏泽的情绪不对,“怎么了?”他学着夏泽的样子脱了鞋上了软榻,一只腿曲起坐在了夏泽的身边。
夏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靠在了池以衡的怀里。池以衡伸手揽住了他,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害怕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夏泽低声说着,拉住了池以衡的手,将身边的耳机塞到了池以衡的耳朵里。
池以衡正想说什么,却是突然听到了夏源和夏志成的声音,他立刻收敛了心神,神情认真起来。夏泽偷偷在夏家书房装了窃听器的事并没有瞒着他,他虽然觉得这件事不妥,可夏泽一直坚持,他也就纵容了夏泽的行为。反正夏泽这段时间录下的对话都没有什么价值,他也不会把这些录音流传出去,只是夏泽自己听一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现在夏泽突然把耳机塞给了他,又表现的情绪反常,他马上意识到是这段录音的问题,当下打起了精神。
录音的内容听着是最新的,似乎是夏源找到了夏家。夏源会去找夏志成是池以衡意料中的事,夏源提议让韩玲接受检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根据老k的调查,韩玲当年曾被夏奶奶强迫的鉴定为精神病,并逼着她退了学,还在另一个城市的精神病院关了几年。后来韩玲辗转离开那里之后,心里一直对精神病三字耿耿于怀,最是忌讳别人把她当做疯子看待。池以衡一向都认为,所谓的报复并不是简单的打压,而是挑中对手的弱点或者要害处一击即中。对韩玲这样的疯子而言,其他的方法未必能刺激到她,最好的报复就是让她最重要的人认定她是一个疯子,一个需要接受治疗的神经病。
耳机中的对话在继续,夏志成对韩玲的维护赫然十分明显。池以衡眼神一冷,握紧了夏泽的手。他以为夏泽是为了夏志成的态度而难过,却在下一句听到了夏源提及十五年前,随后就是夏志成突然爆发的厉声喝止。
耳机中传出短暂的沉默,池以衡已然神色突变,连夏泽都能想明白的事,他更是不会疏忽了过去。
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池欣云的去世,在池家一直被当做一个意外。当年池欣云出事的消息是夏家通知的池家。等到池家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放弃了抢救,他们甚至没有赶上池欣云的最后一面。池家虽然不至于贸然的怀疑池欣云的死,但也不可能就这样接受池欣云的去世。他们曾经找人鉴定过现场,得出的结论是一次意外。据抢救池欣云的医生表示,池欣云在出事前,身体已经因着疲劳过度透支绷到了极限。再加上她当时上楼时可能正想着心事精神恍惚,一脚踩空摔了下去,碰巧家中无人错过了最好的抢救时间,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对于这个结论,池家一直深信不疑。一方面池夏两家当时关系十分好,池欣云和夏志成的感情一直不错,谁也不会想到其他。另一方面,池欣云事前正和大学的同学一起筹备一个艺术展,确实忙碌的厉害,也符合医生所说的身体透支过度,精神恍惚的状况。为此池家在池欣云下葬后就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池爷爷当年还觉得他找人鉴定现场怀疑夏家,有点对不住夏家,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池以衡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老k那天说的话。池欣云去世的原因似乎有一些“合理”的刻意,一切的资料都太过完美,简直是天衣无缝。
老k当时只是随口一句,两人都并没有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