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又响起轰隆隆的巨雷,常乐奇道:“吴地冬日一贯温和,怎地还电闪雷鸣了呢?”常乐转头看向谢还颀,商量道:“谢兄,这看样子是要有暴雨,你和大侄子先到厢房避一避?”
“新阳还在生产,我哪里有心思去避!”
正争执着,听见房内传来婴儿哭啼之声,不输空中雷鸣响亮。
“生了!”谢县令和常乐皆是一喜,见常乐某妾笑眯眯打开房门,两位男人便相继步入房间。常蕙心也屁颠屁颠跟着凑热闹,冷不防撞在一人腰上。
“哎哟!”常蕙心喊了一声,这人的腰身怎么这么硬。她仰头看,发现身旁是个小少年——就是席间认识的,谢县令的公子谢景。
他明明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却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
谢景咧了下嘴唇,似乎也被撞痛,但他却迅速收敛表情,刻意伸长脖子,扬起下巴装严肃。
常蕙心用鼻孔对他发了一声“哼”,她掉回头,抬脚跨过门槛,故意抢在谢景前面,大摇大摆地进门了。
常蕙心走近床前,瞧见谢夫人脱力躺于床上,目光中流露欣慰喜悦,出生的婴孩裹了暖和厚实的襁褓,正由谢县令抱着,摇啊摇……
常乐亦是高兴,多嘴一句:“谢兄,嫂子,二侄子的名字你们想好没?”
谢县令本正轻摇襁褓的双臂突然放缓,眼神渐黯:“我与新阳去年曾商议,若得次男,便为他取名‘致’字……”
“谢致,好啊!”常乐武艺颇高,文墨上却不大懂,只知一味叫好。
谢县令停住动作,将幼婴谢致放于床上,偎依在他母亲身边。他抬手轻抚谢致前额,忽然轻笑道:“本以为此子会在京中临世,谁知他母亲怀着他,随我数地辗转奔波,从吴郡至吴兴,又到会稽,一年间颠尽三吴……不如,就唤他乳名‘三吴’。”
谢县令正垂着头,一滴泪落下来,不沾衣襟,直滴到床缎上,谢夫人也顷刻泪眼朦胧。
“喜得贵子呢,高兴的事,哭什么?再说今日还是除夕……”常乐说是这样说,却也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窗外雷声尽,噼里啪啦下起暴雨来,本是为了庆贺新年挂起的红灯笼,被狂风一吹,挨个打在窗檐上,又大力将窗户往里推。风呼呼灌进来,夹带着暴雨飞溅。
“快点给我把窗户都关上,关上!”常乐哀恸喊道。
在暴雨声、击打声和常乐的喊叫声中,常蕙心听见断断续续地泣声在她身后响起。
“哼……呜……哼……呜……”像只小狗。
常蕙心回头望去,见原本板着脸的少年谢景,早已撑不住垮了表情,缩着两边肩膀,靠在床角哭。他哭得难过,渐渐声音放大,双手举起捂住脸庞。常蕙心走过去劝谢景,拉一拉他的衣角:“别哭啦——”
谢县令也瞧见这边情况,斥道:“景儿,别哭!十六岁的男子汉,哪还有哭鼻子的道理!”
“你阿爹叫你别哭了……”常蕙心继续扯谢景衣角。
谢景愈发难过,移开双手,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庞来。他伸手去扒常蕙心,嘟着嘴说:“你走开!”
常蕙心咬咬唇,掉头要走,谢景却跺脚大喊:“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