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峦一听这话就乐了。之前,他在来的路上还有点后悔,以前那么多人诋毁他,他轻淡一笑就过去了。这次怎么突然就记恨起来,还冲动得要来见这小骗子呢?
倘若小骗子是谢景余党,他岂不成了自己主动爬进瓮里的傻乌龟?
周峦行到途中,几次犹豫,欲转身折返--最终还是决定去驿馆,一国之君,落子无悔,既然决定来了,那么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不试,怎知深浅?
结果这小骗子根本就不认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他是谁?
周峦乐开了花,心里的警惕松懈了大半,心想:她就是个陌生人。
周峦问她:“那你又是谁?”
乐翩翩道:“我是乐翩翩,你是谁?还未回答我呢!”
周峦不答,笑着注视她,心想:她这名肯定不是真名。
旁边的狄国公主拉那未料到这一出,早就楞了,这会不由道:“陛——”说着就要下跪。
“毕少。”周峦笑盈盈将公主拉起来,侧头自己向乐翩翩解释:“我算是公主殿下的半个侍卫。”
乐翩翩将周峦上下打量了一遍:“侍卫?”这侍卫穿着的衣裳料子有点太好了吧。
周峦自然知道乐翩翩心中在想什么,解释道:“属下是陛下刚刚赐给公主殿下的。”
“赐的?”乐翩翩一挑眉:“赐的你就不该叫‘毕少’啊,又不是公子哥,该叫‘阿毕’。”
周峦心底一抽,脸上赔笑,“乐姑娘教训得是。”
拉那公主很着急,一直在旁边给周峦眨眼,又给乐翩翩眨眼,可这两位均对公主视若无睹。乐翩翩倏然转身,公主措手不及,禁不住后退一步。
公主问:“老师?”
乐翩翩不急不慢道:“公主,您将这位侍卫赏赐给我可好?”狄国贵族皆拥有许多奴隶,贵族之间互相交换,赏赐奴隶十分常见。公主自己也常常买些少年回来,训练成侍卫。这阿毕既然是皇帝赏赐的侍卫,那……应该也能赏赐吧?
公主望向周峦,眨眼睛,意思是问他:陛下,现今怎么办啊?您愿意被赏赐吗?
公主见周峦唇角勾着淡淡的笑,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以为周峦是示意她赏赐。公主便道:“好!老师,那我就将这名侍卫送给你了!”
周峦嘴角一抽,心想:常笑的人,运气一定会差。
公主见周峦脸色变阴,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的判断,改口道:“但也不能完全送给你。毕竟这是陛下的赏赐,我还得问过陛下的意思。”公主冲着周峦傻笑,无言地对他说:陛下,你瞧我说得对吧?!
周峦颔首:对,说得真是太对了。
他原本只是来瞧小女骗子的——不,他是来雷死电死这小女骗子的,却被这两女人一傻一乍……就差点成了小侍卫,小跟班了?
周峦已经重当了四年皇帝,习惯了别人侍奉他,跟随他,这会颠倒过来,侍奉别人,跟随别人,周峦心中有点膈应。
周峦不由得追问:“乐姑娘,你为什么要向公主要我?”
“长得好看。”乐翩翩回答得干净利落。
周峦听了,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反倒旋起嘴角道:“嗯,这的确是我的一项过人之处。”继而又自己暗赞自己,他的过人之处可多了,改日让她慢慢体会。
想到这,周峦深深看了乐翩翩一眼。
周峦笑道:“乐姑娘,虽然陛下旨意在上,我不能长期担当你的侍卫。但是眼前这半日,我还是能护一护,当一当的。”周峦转至乐翩翩身后:“乐姑娘,悉听拆迁,接下来,您要去哪?”他的姿态已俨然是护卫了。
乐翩翩道:“哪也不去,就在驿馆待着!”
“你初次来京,不去城里走走,街上逛逛?方才你不是说了吗,京城里可好了,光涮羊肉就有一百零八样蘸酱。”周峦心想:唬公主呢,他堂堂一国之君,吃的御膳也没见过一百零八样蘸酱。
乐翩翩眼中突然多了闪烁:“不、不,不去。我不去街上。”她立在原地,身子僵了会,仍感不适,竟丢下周峦和公主,自己回房了。
看来她很不愿意出去见人啊,不进宫,不上街,她这是在避着谁?
周峦玩味,觉得这乐翩翩愈发有趣了。
眼前乐翩翩已经远去了,周峦不禁询问公主,乐翩翩平常也是这般性子,这样行事?
公主道:“老师一贯都是这样。”
周峦笑了,少顷,想到一事,不悦地蹙起眉头:“她平常,也是这么总找你讨好看的侍卫?”周峦不知不觉重读了“好看”两字。
公主搬着指头算了算,道:“是有那么五、六次。”
周峦的心情突然从云端跌倒了谷底:原来,他也没有太过好看。
周峦心思沉沉追问:“她为何……这么喜欢讨要侍卫?”
公主注视周峦,几次嚅唇,欲言又止,最后在周峦答应她绝对不发怒,不追究,更不会迁怒狄国,损坏两国情谊的情况下,公主才道出实情:狄国的侍卫多数是男奴,可以买卖的。乐翩翩花钱大手大脚,经常是公主供给她多少银两,她就花多少,偶尔还在外面欠了债。于是,乐翩翩时常向公主讨一、两个侍卫,倒不是想让他们保护她,而是出个远门两、三天,乐翩翩没银子了,好卖了侍卫换取回王庭的钱。
周峦面色平静,心里早已气鼓鼓的。
半响,周峦突然问狄国公主:“你觉得朕要是被她卖了,会卖个什么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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