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东钰低头看着自己的步子,沉默良久。
不得已,前面当爹的男人,只好诚恳地先承诺:“说实话,小钰。父皇不会为难她的,更不可能为难你。”
天子立下诺言,小太子的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喜欢。”低低的声音,还是带了谨慎。
“小钰喜欢她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云眉微挑,有点吃惊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会出自儿子的小嘴。
毕竟儿子和他一样,什么事都喜欢较真。
“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很好,很温暖。”
“像以前抱着你的奶娘。”
“不,比奶娘更好,更喜欢。喜欢她的每一样,也喜欢木木。”
这大概是他们父子长年以来,进行的最诚心的一次对话了。黎子墨想着,眼角慢慢扫过儿子跟随他的小身影,与自己小时候几乎一个模子。
是他的错吗?
诚然他自小从胡太后那里,并没有得到多少母爱。胡太后自小教他的是,要谨防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皇。但是,先帝把他抱来,亲自教育他,虽然先帝比胡太后严厉,却能让他感到一种关照自己的慈祥的爱。
所以母爱这种东西,他真心不太了解。由于妻子去世的早,种种宫内外复杂的形势,只能让他下定决心,学先帝那样,亲自抚养儿子。
“朕,以前,比较喜欢先帝。不知小钰,是不是觉得朕做的不足以和先帝那样好,所以想要娘。”
“不是的。”小龙颜慌张地抬起来,很是吃惊地摇摇头,“父皇很好。每次小钰看见父皇辛苦问政,总是恨自己帮不上半点忙。”
儿子真乖,比他那会儿在先帝面前还要乖。手伸过去搂住儿子的小肩头:“告诉朕,喜欢她,是想她当你娘吗?”
小颜马上又低了下去,不敢做声。
“因为那孩子对不对?因为你看着那孩子和你长得一样,所以你会想,自己若是像那孩子有她当娘。”
“父皇——”小肩头有些瑟瑟,咬着小嘴语声端的却是小太子的坚定,“我没有想过这个念头的。因为我知道,我只有一个娘。若认了其她女子为娘,是对已经过世的母亲最不孝敬的事。小钰绝不能做这样的事。”
眼看儿子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黎子墨眯了下眼,细想之下,没有再问下去。不过,凭儿子刚回答的那几句话,他可以感觉得到,儿子的感觉和他的是一样的。按理说,儿子的感觉应该比他更可靠,因为母子连心。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连朱砂都弹不出来?为什么一个长眠于地下的人,能化成另一个人?
他该相信哪样,相信自己和儿子,还是相信摆在眼前的东西。
宫府。
宮相如回到家里,听家仆说郡主来过,于是走去拜访宫夫人询问详情。
“哦。”宫夫人听儿子问起郡主,轻轻叹笑,“郡主被圣上禁足了,闲得慌,所以跑到我们家里来。没有其它事儿,你尽可放心。”
宮相如听是无事,心头放下了颗石头。这季瑶郡主虽心性单纯,但是,一旦出现任何问题,毕竟是个郡主,宫家要负起责任的。
宫夫人抬头,望了下儿子,盘思着将心里存了几天的疑问借机开口:“郡主说,她在宫中遇到了那位颜尚书。”
“颜尚书?母亲怎么留意起这个人?”宮相如显出意外,喜欢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宫夫人竟会在意些谣言蜚语。
宫夫人低头,琢磨着手里的茶盅,一句话像是带过去说:“没有,只是听郡主说起这个人,说得很有趣很有意思,让我都好奇了。”
“有意思?”
“不是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吗?”
宮相如面色微凛,想到黎子墨之前在柳树下和他说的那番话。圣上的含义显而易见,要杀不杀,只是一念之差。
“母亲,圣上的红人,并不意味什么好事情。”宮相如淡淡开口。
伴君如伴虎。她怎会不知。毕竟她老公她儿子她女儿都是这样的身份。面色愣了下,宫夫人眉间云集起淡淡的忧思:“我是听郡主说,她曾被太后召过去问话。”
“母亲看来很在意这个人。”见宫夫人一再追问下去,让人不得疑心,宮相如望向母亲的脸,像是要在上面寻找不寻常的迹象。
“我这是听郡主说起,听着觉得蛮有意思的。”宫夫人眼见儿子起疑,迅速地断了话,转移话题说,“对了,长公主府发来了请帖,想邀请我们宫府的人去参加灯会。”
“母亲拒绝了吗?”宮相如捧起茶盅喝一口,像是对此事早知如此。
“没有。想听听你自个儿的意见再说。”宫夫人答。
宮相如喝完茶,道:“如果圣上要去,我势必得陪着去。不过圣上应该不会去,圣上答应我帮我推拒。母亲若想去那儿解解闷,我让六叔陪你一块去。”
宫夫人听完儿子这话,马上心领神会地笑了,说:“我知道你不会去的。不过你这年纪,中意哪家姑娘,记得先告诉娘。”
“那还用说。哪家姑娘真心孝敬我娘,我便娶谁。”宮相如轻声道。
宫夫人举起帕子掩住口,是被儿子这话逗到心里头乐乎。
“母亲,我扶你进屋休息吧。明晚,若你要去,我让人备好马车。”说着,宮相如起身扶起宫夫人。
母子俩走进屋内。宮相如扫过眼屋子,发现,搁在母亲书台上的一卷画不见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宫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