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光柱触及星体,竟瞬间飞速扩散,转眼扩成一个光罩,轻轻蒙上了这个饱经磨难的星球。那些血红的、土黄的颜色,立即弱化浑浊,怎么都看不清楚,仿佛谁在地球仪上粘了一块轻纱。而且,光罩消失,那些颜色也跟着消失,留下一个伤疤般的部位。
这自然不是唯一一次攻击。未几,第二道光柱降下,击中了完全不同的地域,一样扩散为光罩,再徐徐消失。苏霓看的目瞪口呆,看到第三次时,才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攻击的强光源自星舰。两次攻击之间的停顿,可能是因为积蓄能量,也可能是因为星舰正在变换位置,以免出现未被攻击到的死角。
“这就是你们的解决方式?”她问。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了星球上的虫族。对这些人来说,虫族自然是敌人之一,并且是极具威胁的敌人,能一起打死最好不过。但她一想正在奋战的虫巢,就觉得非常难过,很想开口阻拦,让他们不要攻击那个区域。
尤路维尔自是不知她的心思,介绍道:“鉴于地面已无人类存活,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可能比较浪费能源,却很省时间。如果情况特别糟糕,防卫军那里还有一种技术,数艘星舰合力,可以直接摧毁小行星。不过现在还没这个必要,而且我们的实力不够。”
“那傀儡师呢?据我所知,它们正在太空中操纵战兽。”
“你居然也知道这个名字,我真惊讶。帝国里听过这名字的人都不多呢,”尤路维尔说,“我们先送救援小队下去,同时定位到傀儡师的位置,在外太空对付它们。大概就在杨舟落地的时候,它们的所有个体宣告死亡,和战兽的连接也断掉了。”
龙安娜聚精会神看着图像,插嘴道:“可惜,我们只知道它们侵略过人类,不知道它们的本体那么脆弱。第一波攻击过去,它们已被全部炸碎,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可惜?”
公爵总算抽空看了她一眼,“傀儡师是历史记载中的种族,已近千年不曾出现,我当然希望能够俘获活口。”
“那你们之前探测到的……空间能量异动?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傀儡师越空而来时,产生的能量波动。”
完全不明白的苏霓说:“我明白了。”
直到攻击彻底结束,她也没去开口求情。她很清楚,首先自己和他们非亲非故,没有高贵身份,无法干扰军事决策。其次,就算有了身份,她要求放过虫族的行为,也是极度可疑的。哪怕公爵不计较,只问一句“为什么”,她都无法回答。
但她仍然觉得很不痛快,就像认识的人被屠杀了一般。以致他们再望向她时,发现她的精神已不像之前那么充沛,明净的面容上也有了一层阴霾,却没有人猜得到原因。
龙安娜以为她没能得到充足休息,大感同情,想尽快把话问完,便说:“现在已有飞船下去继续侦测,确认地表无存活战兽之后,我们便可以启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苏霓便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问,我能不能既隐姓埋名,又波澜壮阔地度过一生?”
她心情十分郁闷,因此开玩笑的成分已经不见了。公爵倒还是一脸冰冷,淡然道:“很难,只要你小有名气,便会被苏家觉察。他们本就是帝国星域里最有势力的大家族之一。”
“……”
在苏霓的认知里,倘若人类真能走进星际时代,政体会是联邦式而非帝国式。人类建立国家时选择帝国,已经带给她很大的意外。帝国里存在以家族为单位的势力,乃是第二次意外。但这样一来,即使时代背景不同,也可以参考历史上的巨族,来推测苏家的地位。
一言以蔽之,他们一定特别有钱,特别有权,特别聪明优秀,特别能给家族成员安排肥差。从另一面来看,所有的家族成员都是利益共同体,应该也有着相应的规矩和约束。但是,若要享受家族势力的好处,做出贡献甚至牺牲,正是应有之义。
苏霓狐疑地看着公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对大部分人来说,一定要比较的话,当然是认下这门富贵亲戚比较有利,除非他们还在遵循古代封建社会的法则,譬如说,未婚生子就要被沉塘什么的。
她又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我的父母和家族关系亲近吗?还有没有别的近亲?”
“有,不过没有直系亲属,只有你父亲的同辈兄弟姐妹,还有他们的后代。”
苏霓真希望他用“叔父”、“伯父”和“表兄弟姐妹”的称呼,不过人家没这个意思,她也不好计较。这时,公爵又说:“你一定很奇怪,回归家族看起来是个很好的选择,我却提供了另外一条路。”
“阁下真是太了解我了,”苏霓黑着脸说,“既然如此,能否马上把原因告诉我呢?”
公爵的语调中,依然半点起伏都没有,“十五年前,你的父亲在战事恶化时临阵脱逃,并为活命而背叛帝国,战后受到帝国缉捕,最终死去。你的母亲也未曾回归帝国,而是带着你逃走,也被列上通缉名单,最后不知所踪。我们至今没有她的下落。事后,你父母获得的所有荣誉都被剥夺,成为罪人和通缉犯。”
“……”
苏霓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