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卧波,烟斜雾横。
月光下,白玉砌成的池内泛起些许银波,池子四周,竟生生用寒玉和地脉催出了四季的花卉。春日的桃花,夏日的荷花,秋日的菊花,以及冬日的梅花。只需斜靠在池子里,稍稍转个身子,便能看清这四季的变化。仿若这天下苍生,这天道更替,都要随这天子的心意而动。
裕德一边指挥着下人将两人汤浴的东西准备好,一边侧过头去看着衣着整齐的凌奕和华歆,心中叹了一口气。
两人汤浴,他和这些下人们本该是就近伺候的,然而华家少主一句“不习惯”,便将人悉数赶了出去。这本是不和礼数的,然而华歆的一句话,便是这别宫之中最大的礼数。莫说凌奕只是个侯府世子,就是皇上亲临,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同华歆计较。因此,华歆说不要人伺候,下人们便要悉数退出汤池百步之外,他说要自己来,旁的人便连更衣都不敢为两人更。只得将衣物悉数放在池边,供两人取用。
凌奕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像是已然习惯了他这般行事。
待得裕德领着一干下人们准备妥当,放下轻纱,退出百步之后,两人才相视一笑。
凌奕伸手自袖中拿出一枚铜钱,对着那荷花池一扬手,便听得“噗通——”一声,涟漪散开,自那莲花池中,慢慢浮起两个身影。其中一人的眼角出,有一颗朱砂痣,嫣红如血。
那一声铜钱破水的声音,轻轻地,在这虫鸣蛙叫不绝的盛夏西山并不引人注意。那两人自荷花池中出来,对着凌奕和华歆做了个手势,随后便缓步走入那汤池之中,凌奕和华歆对视一眼,将身上的衣袍脱了,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而后双足一点,便如清风一般上了院墙。而后,凌奕从怀中掏出一个短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嘘——嘘——嘘、嘘、嘘——”两长两短一长,便是之前商议好的动手的信号。
随着这几声短笛音落,别宫东边的火光突然冲天而起,那是凌奕所在的院落的方向,随后便是纷繁的脚步声,夹杂着近卫军们“抓刺客——”的呼喊声,以及兵刃交接的声音。凌奕和华歆并没有停留,直直地朝着别宫的西北边而去,那里,才是他们今晚的目标所在。
别宫西北的院落之中,原本守卫凌瑞的侍卫们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本该被人团团护住的凌瑞孤身一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他面容沉静,不复华歆初次所见的跳脱,也不复那日华歆所见的惊惶,而是一种释然。
他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一般,坦然地等待着从院门之中走出来的人。
“走吧。”
自院门中走出来的人,无视那一地的近卫军,对他说道。
凌瑞点点头,便跟着来人出了院门,消失在那苍茫的夜色中。在他们之后,屋中突然起了大火,一枚信号直入夜空。
随着那“呯——”地一声,皇家在西山的温泉别宫,迎来了一个浸透了鲜血和厮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