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凌阳侯府,西苑客房。
华歆坐在凳子上,看着手中的骨笛发呆,自用过晚膳之后,他便再没出过这房门。这是侯府西苑,离着凌奕所住的院子隔了整整大半个侯府,自己是特意躲着他的,想必他也知晓。这样最好,有些事情不点破,对谁都好。华歆想着苦笑了一下,将骨笛收回袖中,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不管他同凌奕之间如何,有些事情却是他不能逃避的责任,哪怕凌奕不愿同他说起,也不代表着他能置身事外。父亲也好,华家也好,都是他责无旁贷的责任,纵使父亲刻意回护,有些事情他还是早晚要知晓。
“吱呀——”
华歆将房门打开,抬眼便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那人眉眼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也不说话。
“阿奕。”华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我还以为你今夜都不会出来了。”凌奕见他同自己说话,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我都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
“来了怎的不敲门?”华歆看着他还包着沙带的手,皱了皱眉问道。
“不敢。”凌奕倒也没有扭捏,爽快地答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华歆问道:“你还在生气?”
“没有。”华歆摇摇头,退后半步侧开身去,低声说道:“进来罢。”
凌奕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立刻绕过华歆进了门,见他那欢欣鼓舞地样子,华歆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将他哄走吧,华歆如此想着,转头将门关上。
转身却撞进了一个怀抱中,凌奕将东西放在桌上,回身就抱住了转身的华歆。
“泽安,我错了。”凌奕将头靠在华歆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你别生气。”
“我没有。”华歆被他抱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并没有动作,只是笑着说道:“你无须如此。”
他声音不大,语气之中甚至有着些许笑意,只是不知为何,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心酸。求而不得,原来不是世间最难过的事情,世间最难过的事情是,你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用你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而你明明知晓这全部的细枝末节,却偏偏,舍不得推开。
凌奕闻言身体僵硬了一下,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松开了抱着华歆的双手,退开了半步。
华歆垂着头,突然轻笑一生,问道:“阿奕,你知道华家少主们鬓角的花苞,会在什么时候开么?”
“不知。”凌奕摇了摇头答道。
“父亲曾经同我说过,人这一生,总有个人会同你的命盘纠缠在一起。”华歆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凌奕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样的人,一生一个足矣。”
“阿歆……”凌奕唤着他的名字,好似这样便能驱散华歆话里挥之不去的难过一般。
而华歆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此时鬓角盛开着九瓣梅花的少年看着凌奕,莞尔一笑,如千万繁花盛开,他说:“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鬓角的花苞就会开放,阿奕,你就是我的那个人。”
在凌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华歆上前一步,仰起头用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退回了原地,笑道:“但是你无须如此将我留在身边,我既然答应你在事了之前不会离京,便会说到做到,哪怕是当年……”华歆说着,看着凌奕的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怀念,“哪怕是当年在静安寺中的约定,我亦会守约。”
华歆的一番话,终是让凌奕回了神,他看着烛火下的少年,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少年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叠,他想起遥远的时光中,同样的少年看着自己,虽然神情温柔却一派坦荡,他说,“我最喜欢阿奕了啊。”
“你想要的,是需要人保护的华歆,还是能同你并肩而立,剑指天下的华歆?”
这一刻,凌奕终于确定了他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个让他至死都放不开的执念,绝非一具皮囊而已。若是真的将其隔绝在外,那么有朝一日他得登上位,站在他身边的华歆,又要如何自处?
“泽安,你可知我所图为何?”一直沉默着的凌奕看着华歆,突然开口问道,他低垂着脸,在烛光的映衬下眼神有些深不可测,仿佛自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不知。”华歆却像没有见到一般,摇了摇头笑道:“不管你所图为何,我总跑不掉的。”他看着凌奕吃惊的脸,又像是透过他在看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既然父亲同你联手,那便是华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凌奕闻言一愣,终于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大声,连腰都弯了下去,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抑制。华歆有些吃惊地朝后退开,却被凌奕一把抓住了手。
他慢慢站起身来,敛了那近乎疯狂的笑声,看着华歆说道:“原来是我多虑了。”
知子莫若父,这世上最了解华歆的,到底是华顾。他在那华家禁地之中所说的每一句话,原来都所言非虚。
凌奕的手慢慢自华歆的手腕滑至手掌,他轻轻握着华歆的手,就像幼时在静安寺中那般,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同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出于真心,不是为了让你留在京中,也不是为了你父亲同我的计划。”
“我让你不要再打探皇家之事,是因为我身边耳目众多,你身份特殊,本就为皇家忌惮,我不想你因为而生出事端。至于阳朔公主的赐婚,我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