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最重要的节日是给尼罗河之神哈皮献祭。法老要亲自前往上埃及边境地区的尼罗河源头的西里西亚山,进入陡峭的哈皮河谷,在那个比王国还要古老的秘密神殿里进行皇室祭祀活动。
依据古老的传统,如果今年尼罗河神哈皮眷顾埃及,那么河水泛滥之源将从哈皮的两个洞穴中涌出,引出一条令沙漠里的埃及洁净丰沛的滚滚清流。
而法老在离开底比斯期间,神庙也不会闲着,必定是要时时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存在。
在这一天的祭日里,平日无权进入神庙参加仪式的普通人也可以接近神祗,哈皮的雪花石膏的石像被祭司们装扮一新,像一个真正艳丽的女郎一样披挂了各式的昂贵布料和首饰,用圣船抬出,在仪仗队的簇拥之下,与普通大众见面。
两千袋面粉被送到底比斯的皇家工坊,用以烘培枣子馅儿的三角洲蛋糕和各种形状的小面包,院子里堆着几百桶船运来的金字塔啤酒,从祭典的前夜开始,夜空出现第一颗星辰开始,云集底比斯的面包师傅们就开始彻夜忙碌了。这些美味的点心和饮料,将在第二天发给参加活动的平民们,让他们感受皇室的恩惠。
这夜一贯安静的皇太后宫里少有的举行了夜宴,这位女主人因为担心法老的远行使年轻的皇妃感到孤独,便提议了这项活动。被母亲指名为宴会主角的阿肯娜媚却意兴阑珊地倚在乌木榻上,身体酸疼得打不起精神。
法老惯常是不让她操心任何事的,这回却突然在几天前告诉她祭礼的日期和行程都已经定下来,他的随行都需要阿肯娜媚来打点。然后不等阿肯娜媚有所反应,就把一枚荷鲁斯的青金石戒指交给了阿肯娜媚,让她第二天去找皇宫的仓库保卫长。
晚间阿肯娜媚趴在法老胸前劝他慎重行事,年轻人却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怀中人乌黑的发顶,嘻嘻嘲笑她:“阿肯娜媚,到时候进了仓库,先别忙着做事,喜欢什么首饰布料,放手去拿。女人有了这些,就是有了自信资本,有了自信,就什么事儿都会做了!”
阿肯娜媚明知那是歪理,却强不过图坦卡蒙的执拗,戒指到底还是没能还回去。第二天一早,她就装扮一新去见法老的这位仓库总管哈谢特,之所以如此郑重,是因为哈谢特作为经济命脉的执掌人同时又是法老的心腹,出了名的难亲近,除了法老本人,任何人想从他手里拿走一笔款子或是几袋面粉,难度都不吝于去爬西奈山。西奈山也只听说摩西爬上去过,不过这是后话。
哈谢特掌管每一条的物资使用记录,因此他非常明白,法老平日的花销都用在了哪里。支出最昂贵的三项中,最小的一笔款子是流到了神殿的御医长那里,这是法老本身的孱弱身体决定的;花费不多不少的,则是法老那无伤大雅的关于驾车飞驰的兴趣;还有那笔谁见了都要眼前一黑的庞大支出,却是用在皇妃的衣物和起居上。
因此,哈谢特本人虽然从未与阿肯娜媚谋面,但是这位精明的老人心里是对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妃十分忌惮和好奇的。
哈谢特作为掌管财务的专业人士,精明并不放在脸上。在初次见面的人眼里,他是一个笑容和蔼的矮胖老头,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可以给你无尽的笑容,却不会给你一分钱财。而哈谢特见到阿肯娜媚之后,这位总是岿然不动的总管心中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那笔天价支出是理所当然的,另外就是原来自己还是个男人。
“法老将要前往西里西亚山祭祀,”阿肯娜媚柔和地对着重要大臣浅浅微笑,但是站在大太阳底下的她其实难受得快要昏过去了,阿蒙果然是一个总令她痛苦的神祗,阿肯娜媚伸出莲花扇柄下的手,荷鲁斯正在她纤美的手指上莹莹发出艳蓝色的光芒,她告知哈谢特自己的来意:“我要为法老准备随行,并且调配庆典所用的物资。”
荷鲁斯的戒指是哈谢特的老朋友了,可这枚戒指因为主人的改变,今天却展现了不同寻常的高贵艳丽,哈谢特连忙取出了钥匙,将阿肯娜媚引到库房里,进入了阴凉地,阿肯娜媚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法老的库房比起国库,小到不起眼,实际上却往下挖了足足有三层。遍布着金银珠宝、各地奇珍,还有御用的亚麻布和外国进攻的织物,祭祀用的雕像和圣油,堆到天花板那么高的香料和油膏,最底下则贮藏着一些不易腐坏的珍贵美食。
在库房最里面的几层架子上,则堆满了纸莎草纸的文书,是关于法老在上下埃及的所有产业,而从今天起,这些对阿肯娜媚来说再也不是秘密,法老并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从今天开始不再将她视为一棵依附的藤蔓,而是将她看待为同样根植于沙漠的大树,即使阿肯娜媚可能只是棵小树苗。
图坦卡蒙出行的时候,是带着意外而满足的。他从自己的王妃那里得到了祭礼的表单,五十罐牛奶、五百块的蛋糕和面包、蜂蜜和各类水果,甚至带了些鹰嘴豆和胡瓜,另外还配了金银和*。
阿肯娜媚甚至告诉他,篮子底下有一尊上了彩色釉彩的陶瓷女神像,让他记得一定要献给女神。法老愉快地笑起来,因为太愉快,走的时候轿子里不停传来咳嗽的声音。
法老在西里西亚山完成祭礼三天后,有神官来禀报尼罗河的水位今年第一次上升了,而隔天底比斯城就将举行盛大的祭典,是再好不过的兆头。
阿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