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闻人到底年轻,虽知道这次家族遭遇巨大打击,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家连租个像样房子都不行,就是潘楼街这处地方,也还是白鑫给租下的。晚上,一家人坐在桌边,述说这几个月来彼此遭遇,听了后,都唏嘘不已,感叹世事无常。
程家大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浅笑道:“该给二姐写封信报平安了,年后,还没颁布法令之前,她跟随夫家去了外地上任,一直心心念念着你,差点留下不走了。”
程闻人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没看见二姐,“一会回房我就去写,怕是她见不是我的笔迹,还要怀疑你们骗她呢。”
一家人跟着笑了起来,程大娘又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二姐就是有心要帮娘家,一时也回不来,又听说,她婆婆脾气古怪,恐压不下富家媳妇,处处针锋相对,便是二姐留在京城,有心帮衬,真做起来也为难,幸好那白家三郎是个感恩念旧的,在松山村时,二哥你只帮了他这么一下,他就一直记着不忘,在咱们家落难时,不仅没有避之唯恐不及,还出手帮忙,这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程大娘是知道在松山村时,程闻人对白家的帮忙,在她看来,不过是送了些吃食,也没放在心上。程闻人听大姐说“莫非前定”,心中好比吃了蜜,大姐夸白鑫,比听见夸他还要高兴,一个劲地傻笑,一口一个“白鑫人好着呢”。
程老爷坐在上手,听着儿女欢笑,却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么,众人只当他性格使然,没在意,等晚上吃完饭,程老爷特意挥退了程大娘,屋中只留程夫人,和两个儿子。
程家大郎和程闻人,都以为爹要说之后做生意的事,不由得面目恭肃,仔细聆听,谁知程老爷一开口,竟是说的别的,“我看那白家三郎人品好,不似别的油嘴滑舌之人,我十分喜欢,想着将你大姐说给他,那孩子心地善良,应不会嫌弃你大姐被休过,虽咱家现在没落了,可你手里到底还有船货物,转了手就又有资本了,也能撑起家小门面,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大女儿的婚事,简直是程夫人的一块心病,见说的是这个,且她也喜欢白鑫,面上带了笑容,下意识就要点头赞同。
程大郎听了,略觉得不妥,微微皱起眉,却没说话。
程闻人听前面夸白鑫时,还笑着点头赞同,直见父亲话锋一转,他猛地瞪起眼睛,厉声道:“不行!”
众人都被他激烈反应吓了一跳,程夫人忙打圆场,“你也是,白三郎是个好孩子,可到底太年轻,未来怎么样也说不好,若是像那赵家似的,被外面的莺莺燕燕诱惑住,宠妾灭妻,咱们大娘真是没脸活了,我说给大娘找个年纪大的,年纪大的,什么没见识过?也知道轻重,懂得规矩。”
程老爷强忍着怒气,瞪着她一眼,喝道:“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
有道是当面训子,背后训妻,程夫人被他一吼,嘎登一声闭了嘴,脸上火辣辣的,有点挂不住。
程闻人忙说:“娘说的没错,三郎年纪到底还小,大姐比他足大了七岁。”
老爷子看了眼儿子,阴阳怪气反问道:“怎么,你的朋友,你也觉得他以后会像赵家似的?”
提起赵家,程闻人脸上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那赵家算什么东西?他连白三郎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爹,我当然相信三郎不是那种人,可是……可是他就是不能娶大姐?”
“为什么不能?”这一刻,程老爷真是宁愿白鑫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牢牢盯着儿子,声音毫无起伏,“既然你这么相信他,觉得他也好,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姐姐嫁给他?”
程闻人脸色涨红,胸口如下火一般,情急之下,他喊道:“三郎有心上人了?”
程老爷子眼神越加冷冽,他见儿子比以前稳重不少,强忍着没站起来走下去动手。
若是换个情况,程闻人怕是早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在心中暗想“白三郎的心上人就是我”,可也只敢想想,又为这想法雀跃不已,越发着急起来。
旁观者清,程夫人和程大郎终于有所察觉,前者只觉得古怪,却还没往那方面上想,程大郎见识多了,有所领悟,却仍不敢置信,目瞪口呆,最终,冲程闻人使了个眼色,又轻轻摇了下头。
程闻人猛地抬起头,见自己父亲脸色铁青,眼神暗沉沉的,阴暗而汹涌似风雨欲来,十多年的父子,程闻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父亲真正发怒之前的征兆,平时那样梗着脖子教训,不过是小打小闹,他唯一一次见父亲这种表情,也仅是在大姐被休回家的时候,他不小心闯进书房,原本想着就是拼个被打一顿,也要让父亲同意自己去教训赵家,父亲却连重话都没说上一句,程闻人当时却怂了,也不敢辩驳了,二话没说出了书房,他陪着大姐回乡下避风头,等他回来时,听说赵家倒了大霉。
程闻人心中咯噔一声,本能地觉得父亲是知道了,可又不敢确定,也无从得知父亲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嘴巴开开合合,想出声解释,又怕不打自招,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害怕父亲知道后强烈阻挠,一想到那个情况,他的心都像是被撕扯一般,程闻人茫然无助站在那里,如同丢了魂,脸色惨白如纸。
就是个也能看出程闻人举止不对劲,程夫人吓了一跳,猛地自椅子上站起来,大叫一声,“闻人,你怎么了?”
程大郎看不过去,也跟着打圆场,“爹,那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