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不跪?”
小虎脆生生地抬起下巴:“我不跪!”
婆婆走过来打了他一巴掌:“还犟!”
“反正我不跪!”
那男人黑着脸烟蒂往地上一扔,抬起脚往他胸口猛地一踹:“那就给我滚!以后永远别让我看见。”
小虎疼得眼冒金星,胸口直缩,婆婆却扯起他要回家。他向来不是娇气的人,疼得脚软身颤,可婆婆很生气,他不敢叫屈只好强撑着挪到了家。
他心口真的很疼,一晚上睡不着觉。天蒙蒙亮的时候解开衣襟,那里青了一大片。
罗婆婆有一瓶红花油,专门用来抹跌打损伤,可是现在抹上去一定更疼,而且,他忽然莫名其妙并不想让婆婆知道。
第二天小虎变得格外沉默,婆婆像是察觉他的委屈,跟他说:“不要怪婆婆!”
小虎终于委屈地问:“明明是他自己摔下来的,您以前不是说做人要讲道理的吗?”
婆婆摸着他的头:“你不是这里的孩子,所以你要懂得谦让忍退。”
他遗憾地想,为什么他没有爸爸妈妈呢?他真是没人要的野种吗?
七岁这年,还没到过年,婆婆儿子女儿都回来了,但是大家却并不高兴,几个大人还吵了一架。小虎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一个人谨慎藏在角落里尽量不被人注意到。
第二天,小虎醒来,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几个屋子翻遍了,没有人。他又去村里一家一家询问有没有见过他的婆婆。
村里老人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末了都忍不住摇头叹息:“真可怜!”
小虎找遍了村里又去田里山上,找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婆婆。终于饿了,他学着婆婆洗米做饭,不知道为什么,饭上层未熟,下曾已焦了,可他太饿,就着盐巴把夹生饭吃完了。
张大强又来他家屋后扔石头:“哦哦哦,罗婆婆去城里住院了,野种没人要了。”
婆婆怎么会不要他呢?他可以帮婆婆打水浇菜,他会扫地洗碗,他一年到头只吃青菜都不挑食,婆婆总是夸他懂事,婆婆怎么会不要他呢?
既然婆婆去城里住院,肯定还会回来的,他每天窝在村口路边的茅草里待着。
大强放学回家,朝他豁出一口痰:“呸!没人要的野种!”
家里米缸空了,小虎已经两天没吃过饭,连和张大强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他毫不在意地扯茅草擦掉口水,仍旧平静地望着村口。
张大强骂骂咧咧走了,走了很远回头一看,罗小虎依旧要死不活地窝在草里,他拾起一个石头,悄悄朝小虎靠近,猛地一砸。
小虎后脑勺一阵剧痛,他抬手摸了一下,热热的,一手血,他回头一看,大强得意地对他做着鬼脸。
小路尽头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怒喝:“张大强!你又欺负人?”
张大强被这声音惊得心头一凛,正是张玉珊放学回来,这个姐姐一向是他的克星,他拔腿一溜烟跑了。小虎也认识这个姐姐,婆婆让他叫她珊姐,珊姐平时住在山上,很少下来村里和大家一起玩。
张玉珊检查他的里摸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替他摁着头,送他回家:“别人打你你不知道躲么?”
他不好意思,这真是个好心的姐姐。
晚上下起大雨,他捂着白手帕,在床上饿得晕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抱起来,那个怀抱温暖得他醒过来,他费力睁开眼睛,又看见了张玉珊,可他力气不多,又昏睡了过去。
张玉珊连夜打伞背着他走了老远的山路去看医生,医生说:“高烧四十度,晚来一步,人就没了。”
小虎输了液,第二天已退了烧,身子没有那么难受他却并不高兴。病好就要回到罗婆婆的屋子里,没有饭吃,而且,输了这么多液,肯定花了很多钱,可他一分钱也没有啊。
没想到张玉珊却没有管他要钱,反而带他回了家: “你家里没米没电,以后就跟我一起住吧。”
张玉珊父母均在外打工,这个秋天她已经升上初三,正是课业吃紧时,白天上课,总是一大早起来给小虎做好翌日的早午饭,晚上回来给他做晚饭还要写作业。
张玉珊每天都像个陀螺一样,小虎已经七岁了婆婆却并没有让他上学,他每天在家闲着却一点也帮不上她的忙,心里好着急,为什么他会比她小这么多呢?
冬天刚到的时候张玉珊便患上了流行性感冒,感冒要多喝开水,这是罗婆婆以前教小虎的。小虎虽然不会做菜做饭,烧开水还是会的,他架上一大壶水,烧开后却拎不动,一不小心绊倒,一壶开水都浇在脚背上。他疼得眼前发黑,又怕张玉珊回来担心,干脆用破布条缠了起来。
张玉珊放学回来见他一瘸一拐:“大强又欺负你了?”
“不是的,我摔了一跤。”
晚上小虎睡觉,不当心翻身碰到伤患,迷蒙中痛楚□□出来。张玉珊正在灯下写着试卷,翻开被子,小虎脚背上已经高高撩了一路透明水泡。
又是半夜三更,张玉珊背着小虎去看医生,医生给小虎涂了好多黏糊糊的药油。回家时,小虎担心弄脏张玉珊的衣服,张玉珊却满不在乎背着他上了路。
漫天的繁星下,手电没了电,十六岁的张玉珊背着七岁的小虎踽踽独行在蜿蜒的山路上。他在她背上摇摇晃晃,万籁俱静,连虫子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