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坐在后腿上,挺起胸膛,竖直尾巴,抬起右爪傲慢拨弄下耳下柔顺短毛。
单致远边猜边问:“阿桃?”
黑猫恼怒瞪他,一味摇头,单致远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又问:“原来是六甲?为何不能开口说话?”
六甲耳朵尾巴顿时耷拉下来,往桌上无力一趴,放松四肢作垂死状。
单致远继续连猜带蒙,“莫非肚子饿了?胡满仓怎的不把你喂饱?我有松子,不若分你一半。”
六甲闻言,尾尖微微一颤,先前不过两分垂死,如今却有八分想死。
开阳道:“这黑猫法力不足。禽畜若要口吐人言,乃极耗法力的举动。”
六甲心怀感激,他虽察觉这开阳有些不同以往,怎奈口不能言,又无力施展灵言之术,心神感应之法,只好忍住了不多追问。
他确是法力不足,神魂渐渐衰弱。
武官同文官不同,因其为战斗而生,维持神魂所耗法力比文官多出数十倍。他依附在阿桃身上已是极为幸运,拖延了这许久,还支撑他做了许多事。如今却已是强弩之末。
他不敢继续留在山中监视血逝,唯恐露了行藏,只得回转了真仙派中。
如今见了开阳同单致远,便精神一振,指望有点转机。
单致远沉思,六甲若是再不回天庭,恐要耗尽法力,折在这里。
这位星官是勾陈座下得力干将,奉命指点剑法,对他多有照拂,又掌握了血逝行踪,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但如今天门锁闭,勾陈至今毫无动静,只怕是有大麻烦。
那小松鼠眉头紧皱,突然灵机一动,“有一处三界夹缝,名叫天方圣域,灵力充裕,或许能补你法力。”
他忆起麒麟和那双修之法,耳根微微发热,如若不行,还能问问天方老祖,设法再入天庭,同勾陈联络上。
如今他被禁锢,但六甲能去也未可知。
便将天方圣域之事细细解释一番,又叮嘱道:“天方老祖嘴硬心软,最是仁厚,你好生哄哄他,便肯帮你忙。”
六甲坐起身来,激动得一身毛根根竖直,单致远被他金色眼瞳满怀期待一望,不由心虚道:“且先试试……未必能行。”
随即念了法诀,面前出现一团小小雾气,单致远道:“小心行事。”
话音未落,眼前闪过一条黑影,黑猫已跃入雾中,失去了踪影。
单致远心念一动,也想要迈入雾中,谁知才行了两步,便被那雾气挡在外面,满是排斥抗拒,不容他入内。
眼见那入口渐渐淡化消散,单致远只得作罢,消沉趴在桌上。
随即后颈轻轻压下一道玄黑剑影,冷气轻易刺入皮毛之中,令这小松鼠全身僵硬。
头顶是开阳肃杀嗓音:“你要去哪里?”
单致远不敢动弹,紧闭双眼,大尾巴垂在两腿中间,“不过作个尝试,哪里也不去。”
开阳方才收了剑,将他拎在手中,“甚好。”
单致远死里逃生,吓得三魂七魄都窜出了松鼠躯壳,待开阳将他攥在手中时,通身都在瑟瑟发抖,连毛皮光泽也暗淡了几分。
开阳垂目看那小东西在手中抖得不停,心中又生出些疑惑。
天帝如今即被封魂,刀剑能伤,再有法术加持,将他神魂俱灭也是轻而易举。
他却再不愿下手。
过了几日,开阳在后院中练剑时,半空一条裂痕张开,灵力喷涌,白烟滚滚,又自其中滚出一个庞大黑影来。
那黑影轰然掉下,将院中的石桌砸成了碎块。
单致远猝不及防,正被那黑影砸中,埋在碎石堆下面,有若巨山压顶。随即一条满是倒刺的火热舌头将他半个身躯舔得湿漉漉,滚来滚去躲闪不开,只得挣扎不休,又在舌头舔舐的间歇怒斥抵抗。
随即那裂痕里又闪出一条身影,玄色官服,赤红绶带,相貌俊朗,正是六甲,焦急道:“阿桃——”
他连半个字也来不及说出,赤光一闪,阿桃惨叫声中,庞大躯干飞起,将几株细弱树干撞得根根折断后,重重跌落在草丛中。
随后开阳自石堆里捡出湿透的松鼠,再看向阿桃时,又是双目赤红,单致远一惊,生怕他暴怒之下杀了阿桃泄愤。便急忙动员四肢与尾巴,牢牢缠住开阳手腕,仰头道:“不要生……气……”
待最后几个字时,却迟疑了些许,只顾仰起头,怔怔望向开阳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