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倾隐约感觉沈画和莫瑾言之间有种默契,虽然不甚明显,但却一如焚香后的屡屡青烟,看似不着痕迹,却缭绕而起,留存着淡淡的香气于空气中,弥漫而不散。
比如两人从见面开始,再到互相交谈,语气虽然含着几分客套,却分明没有隔阂或者疏离,且神态和表情都自如而放松,一如老友之间,甚至带着些许心意相通的感觉。
南华倾知道,莫瑾言这三年一直在向沈画讨教有关医术药理方面的知识,而沈画虽然明确表态不会收莫瑾言为徒,但她这样蕙质兰心的人儿,又聪敏好学,沈画再坚持,也难免会忍不住指点一二吧?
再者,每月,沈画来侯府为自己复诊,也会一并去往清一斋为莫瑾言请脉,两人关系不比旁人,显得有几分熟络,也是应该。
这样一想,南华倾竟觉得有些发酸,只收回了落在两人之间的目光,沉声道:“原来如此,沈画,你费心了!”
以南华倾对沈画的了解,他应该是出自真心地在为莫家、为莫瑾言打算,更是为南家避免可能发生的灾难。
就算感觉沈画和莫瑾言之间的交往令自己不太舒服,南华倾却是出自真心地起身来,以南家家主的身份,以莫瑾言夫君的身份,双手拱拳,慎而重之地谢过了沈画。
沈画很少见过南华倾这样客气地对自己说话,更没见过他向任何人欠身伏拜,微微觉得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表露,只简单地推辞了一下:“侯爷客气,这本是在下职责所在。”
向沈画点点头,南华倾又看向了莫瑾言,因为身为当事人的她,这片刻间,竟沉默了。
但明显。莫瑾言看着沈画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感激,更有一层淡淡的波澜微微漾起在眼底,南华倾看在眼里,心下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自己甚至希望,她可以用那样眼神看着的人,感谢的人,会是自己,而不是别的男子。
可回想两人成亲到现在,从她父亲出事,到她庶弟被诬赖。好像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失望的神情。从无半分感激。
一如这一次,两人分明刚刚圆房,她还有很多需要整理的情绪,自己却开口。求了她入宫,在这凶险万分的一方天地里去守着南家的希望,显得自己何其自私,何其不公!
这样的一个枕边人,南华倾觉得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只会觉得疲累,想要逃离开吧......
并未体会出一旁南华倾复杂的心境,更没有发现他正用着一种近乎深情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莫瑾言只抿着唇瓣,缓缓站起身来,向着沈画十分慎重地福了一礼。
没有开口说出什么感谢的话语,因为瑾言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瑾言端正地行了礼之后。才抬眼,目色微闪地看着沈画,只借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谢意罢了。
体会到瑾言此刻心中的情绪波动,沈画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她传递来的谢意,同时也唇角微翘,以笑意让她可以很快释然,无需再惦记着自己为她做出的考量。
...
“咦,你们都来了!”
却是一声略带欣喜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打破了后花园短暂的沉默气氛。
自然醒来后的南婉容轻轻揉了揉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后花园的三人,脸上浮起一抹笑容,然后自顾从葡萄藤下的贵妃椅撑起了身子。
“瞧本宫,竟是睡着了,你们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含着笑,先理了理身上大红的薄衫,南婉容才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莲步轻易,身上佩戴的一串红玛瑙手钏“叮当”脆响,一边走,还一边将令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白玉似的肌肤被衬得泛出几缕绯红的光泽,整个人都感觉富态而丰腴了几分。
“见过皇后娘娘。”
南华倾和莫瑾言以及沈画,三人看到南婉容款款而来,都主动面向她,齐齐行礼。
“别客气,这里没外人。”
南婉容抬手,虚扶了一下三人,然后走到桌边,施施然地坐下:“你们也坐下说话,不用拘礼。”
“微臣不敢。”
待南华倾和莫瑾言都依言坐下了,沈画却坚持站立,然后提了医箱走到了南婉容身边,半跪在其面前:“微臣先为娘娘请脉吧。”
“也好,昨儿个又吐得厉害,没怎么睡好,所以刚刚用了些青菜粥,胃里一舒服,竟不慎睡着了。”
南婉容一边说话,一边主动将手放到膝盖,翻转过来,手心朝上,方便沈画把脉。
莫瑾言见状,十分伶俐地取了自己的丝帕,淡淡的绿色,上面绣着一株兰草,然后上前来走到南婉容身边,半跪着将丝帕展开搭在了她的手腕处,以隔开沈画的触碰。
南婉容见莫瑾言心细,也机灵,笑着看了她点点头,算是谢过。
沈画本来要从药箱拿出布巾来遮盖的,有了莫瑾言的帮忙,倒替自己省了功夫,也不耽误,直接三指搭脉,开始为南婉容请脉。
大家都知道大夫请脉时,最好保持周围的安静,可以让其专注地为病患体察脉相的走动。
所以南华倾和莫瑾言都保持着沉默,一时间,仅有细细的呼吸声响在后花园,却又被一阵清脆的鸟鸣所掩盖。
南婉容柳眉微蹙,显出几分紧张来,虽然她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直观的感受,但每一次沈画来请脉,这沉默等待的片刻总会显得十分漫长,因为怕从沈画嘴里说出胎儿不好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