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墨从凤君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月色已经完全隐匿在云层中,子时已过。他回头看向刚出宫正站在走廊负手而立似乎在等他的沐轻寒。

他漫步走过去。

沐轻寒回头看着他,“绯儿睡了?”

云墨嗯了声,不再说话。

沐轻寒移开目光,静默了一会儿,才沉吟道:“合你我二人之力,可否助她恢复记忆?”

“你觉得…”云墨顿了顿,目光幽寂而清泠。“让她恢复记忆真的好么?”

沐轻寒悠然回眸看着他,“什么意思?”

云墨低垂着眼,没有说话。手指敲在栏杆上,一下一下很有韵律,似乎在奏美妙的曲子一般。

沐轻寒眯了眯眼睛,语气里已经有了冷意。

“你究竟将她置于何地?”

置于何地?

云墨嘴角扬起淡淡的自嘲,忽然道:“你又当她是什么?”

“她是我的妹妹。”沐轻寒回答得毫不犹豫而坚定十足,“从我踏进慕容家那一刻起,我便发誓用性命去保护呵护的妹妹。”

“妹妹么?”云墨似乎在问他,又似乎在喃喃自语。“你确定,你只是将她当做妹妹?”

这一刻他目光如电,直直看尽沐轻寒的眼。那种微微带笑,却似乎了然一切的目光,竟让沐轻寒有种努力掩藏的心思被*裸的拆穿,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遁形的别开了眼。

初遇她的时候,他是狼狈逃离被人收养的义子。而她,则是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婴儿。

他不是她的亲大哥,却想做一个真心待她一辈子都对她好的大哥。但是她不喜欢他,她厌弃他,甚至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他赶出去。

最后他离开了,因为她。

离开前最后一晚,她跪在他床边,看着他因她而伤断筋骨差点丧命。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了泪,嘶哑着叫他大哥,说她错了。

那么坚强那么骄傲的女孩儿,那么清高那么固执那么自我的她,哪怕被娘责罚跪宗祠不许吃饭,哪怕受尽委屈也绝不流一滴泪的她,那晚终于放声痛哭。

她的眼泪是最锋利的剑,是滚烫的油浆,烫得他一颗心痛如刀割。

他只恨那时太弱小,不能护她周全。

他回国,努力让自己强大,只因想今后给她最有力的依靠。然而还未等到他足够强大到保护她再不受任何人伤害,她却已经消失。

他找了她十二年,思念了十二年。曾经以为那只是亲情使然,因为他答应过娘要永远保护她。他骗得过世人,骗不过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那份兄妹之情逐渐变了味道。在他未曾发现之时慢慢发酵酝酿,在他发现想要遏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曾经羞愧难堪过,颓丧惶恐过。

她是他的妹妹,他怎能对她起了除却兄妹以外的肮脏心思?

可是忘不了,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他半闭了眼睛,“云墨。”

他道:“你会娶绯儿吗?”他睁开眼睛看着云墨,“你能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用不负她吗?”

云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道:“知不知道十二年前东越差点和南陵开战,我为什么宁愿找你做调和也不愿血流成河?”

沐轻寒抿了抿唇,“因为十二年前的天下可不是如今的天下,各国偶有摩擦战争。东越、南陵、金凰都开战了,西秦也不能独善其身。所以到最后,便是天下大乱。”

说到这儿,他嘴角隐隐嘲讽而悲凉。

“身为一国之君,逐鹿天下开拓疆土乃帝王雄心,人之常情。然而战火四起,哀嚎遍野,哭的还是百姓。百姓无知盲目,不明缘由。而那时候的她又…”

他忽然顿住,眼神悠远深长又浮光万千,像无尽的深渊,要将这一夜的黑暗全都席卷。

嘲讽一笑,“红颜祸水,是吗?”

云墨没有说话。其实有些事情可以避免的,他甚至可以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比如对南陵和金凰用反间计,比如设计陷害,比如祸水东引…

然而他没有,因为不能。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找到她。

真心?

在找到她之前,他觉得这两个字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现在找到她了,就算他一腔真心付于她,她也不屑一顾吧。

他浅淡的笑着,眼神里隐隐有种孤寂的光在一寸寸蔓延。

沐轻寒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所以一开始你就打算带着她去南陵参加姜太后的寿宴?”

云墨没看他,只是道:“她心里有恨,如果不发泄出来,她永远都不会开心。你没注意到吗?即便是你在她记忆里如此深刻,让她毫不犹豫的就信任你。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露出一丝笑颜。”

他有些恍惚,自从找到她后,他从没见她笑过。那样恍如昙花一现的笑容,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十二年前。

沐轻寒没有说话,眼神里写满了深沉的痛和无边的悔恨。

“我让你来,不是让你刺激她恢复记忆想起一切,只希望她能够有一个可以信任依赖的人,让她不要太过神经紧绷而处处封闭自己。她本就因练功走火入魔而心脉堵塞,这许多年来也苦不堪言,精神体力都收到了创击。压抑得久了,会让她崩溃疯狂的。”

沐轻寒抬眸看着他,他神情宁静,没有丝毫为她诸般心思良苦用心的得意与满足。仿佛做那一切,只是本能而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向来目空一切的男子,会因为想让她展颜一笑而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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