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赶紧后退几步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回房去吧。要不我吹曲子给你听?”新娘子是不应该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看来她是真的不懂,以后得好好教她才好。可是,以后……他们还有什么以后?他到底不是二弟啊!
“好啊!”安然早就听说自己这个未婚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想,或许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而且,目前看起来他对她似乎也还不错。她想,或许娘亲是对的,至少这一路看来,她对这个未婚夫还算满意。
而在对面的船上,杨彦缓缓抬头遥望远山,当他的目光刚刚落到安然所在的那条船上时,正好她转身回头。不知为何,杨彦心里竟然涌出一丝淡淡的失落。他随即摇头笑笑,怪自己多愁善感。一个陌生的姑娘,就要嫁人了,他竟然因为没有看到人家而失落?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得笑话自己。
船起锚了,顺水而下,离那送婚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贺子谦带着安然回房去,玉兰送了点心和茶水上来,而后就出去守着门口。
未婚夫妻其实现在是不应该见面的,更遑论单独相处。但玉兰想,反正都要成亲了,让姑娘和姑爷多熟悉一下也好,以后感情也能更好些。因为昨晚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在补眠,那媒婆也一样,吃了早饭就回去睡了,倒是没有人发现新娘子和新郎官在一个房间里。
贺子谦从自己行礼中找出一只葫芦丝来,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呀,是葫芦丝!”安然惊喜道。
贺子谦震惊于她的见识之广,讶然道:“这个你也知道?你会吗?”
安然摇头:“只是以前听小舅舅说起过。说是声音很独特,很是婉转好听。”
贺子谦点点头,将唇凑到葫芦口,手指熟练的按在下面主音管的细孔上,悠扬的乐声便随之响起。
这是安然前世没有听过的曲子,仿佛将人带去一个世外桃源,天地辽阔、田野广袤、林木茂密、河流缓慢清澈蜿蜒向远方……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美好,只是隐隐的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非常的婉转动听。
一曲完毕,安然还久久沉浸在乐音里。许久才满脸赞叹地看着他,含笑感叹道:“真好听!这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啊!”
贺子谦见她喜欢,看到她眼睛里对自己的赞叹,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甜蜜。
当初他学这个,就没有人支持,都说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二弟还曾经为此嘲笑过他。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葫芦丝的曲子就喜欢上了,背着家人请了当地的夷人教他。那夷人见知县家的长公子喜欢自己民族的乐器,心里很高兴,虽然有些语言不通,但还是教得很认真。或许是因为贺子谦本身就有音乐底子,又或许他对葫芦丝是打心底里热爱,他学得很快,不过一年,就已经出师了。
可惜的是,除了家里的下人,从来没有人称赞他吹得好。父母兄弟,就没有人喜欢的。倒是祖母曾祖母还曾夸过一句好听,却又叮嘱他不可玩物丧志,得好生做学问才好。
后来娶了独孤氏,他也曾兴冲冲地吹给她听过。谁知道她当时含笑点头,背后却跟丫头埋怨他好好的琴不学,却去学那些夷人的低贱乐器,让他好生难过。
“你不觉得这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么?”贺子谦忍不住问道。
安然讶然道:“音乐是艺术的一种,是表达人类情感的一种方式,只有表达得好不好之说,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合适的音乐就需要用合适的乐器去表现它。作为表现音乐的乐器之一,葫芦丝或许有它本身的局限性,但怎么能跟高低贵贱扯到一起?你刚刚这首曲子就非常适合葫芦丝,堪称经典。或许千年之后,就能像现在的古琴的广陵散一般,成为葫芦丝的经典。”
贺子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心中很受震撼。音乐,艺术,她的目光竟然放得这样高远。也是,也只有这样的心胸,她才能兼容并蓄,博采众家之长,成为一代书法大师。想着她的“赵体”书法,他看着她的目光便不知不觉中带着无限的赞叹。
他觉得自己就是伯牙,终于找到了钟子期,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人。
“要不,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好不好?”安然前世没有学过乐器,哥哥好歹还学会了弹吉他,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学。她想着,反正穿到这里来又不用读书工作,成亲以后肯定会很无聊的,不如学样乐器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你愿意学这个?”贺子谦激动地问道。他明白,只有心里真的喜欢,才会想要去学,就好像他当年那样。
安然点点头,但随后又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道:“我这点伤不要紧的。你先给我讲讲基础,等明天我们再学怎么吹。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教我就是了。”
贺子谦脸色微变,慢慢低下头去,刚刚激荡的心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他们没有以后,他们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啊!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她这双清澈信任的眼睛?以后,她还能当他的知己吗?
“你怎么了?”安然看他忽然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啊,不会是昨晚你受了伤却没有告诉我们吧?你伤哪儿了?要紧不要紧?我们在下一个镇停靠一下,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贺子谦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