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的话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下人们对何欢姐弟无微不至,可是这并不妨碍何欢回城的决心。儿子对她来说很重要,母亲和亲弟弟也同样重要。不是她太爱操心,而是她的母亲太过善良,从没有防人之心。
就在何欢与丝竹僵持不下之际,小丫鬟匆匆来报,文竹来了。
丝竹慌忙擦去眼角的泪花,恳切地请求何欢稍等片刻。
何欢点点头,没有要求面见文竹。她相信,文竹来了,定是沈经纶有所安排。不管沈经纶有什么打算,明日她必须见到母亲,否则她不会安心。
何欢在屋内等了一盏茶时间,仍旧不见丝竹回来,她开始收拾细软。
大约过了小半时辰,丝竹快步走入屋子,如释重负般说:“表小姐恕罪,奴婢刚刚去厨房替大爷准备午膳,所以来迟了。”
“表姐夫来了?”何欢愣了一下,“他不是还没回蓟州吗?”
“回表小姐,大爷直接从陵城赶过来,约摸申时左右才能到。文竹先行一步打点一切。”
听到这话,何欢无论怎么都无法坚称,午饭后就与何靖一起回蓟州。她问:“表姐夫有没有让文竹带什么话?”
丝竹摇摇头,只说请何欢安心等待几个时辰,又说她得找人把肖大夫找回来,让他替沈经纶检查伤口。
何欢转念一想,文竹骑马先行,定然是沈经纶的伤还没好,只能坐车。他因她受伤,她怎么都应该亲自问一问他的伤情。
申时一刻,沈经纶的马车还在三里外,沈家的下人们就忙开了。待到马车抵达,肖大夫也已等在二门外,热汤、饭菜、干净衣裳更不在话下。
何欢见下人们全都严阵以待,便退去了沈念曦的房间。临别在即。即便只是呆呆地看着儿子的睡颜,她也觉得十分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何欢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奶娘,低声说:“念曦还没醒。他醒了,我会叫你的。”
“是我。”沈经纶轻声回应,蹑手蹑脚行至摇篮前,目光掠过何欢,落在儿子的脸上。他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裳,身上泛着淡淡的皂角味道,神情略带疲惫。
何欢慌忙退开一步,对着沈经纶屈膝行礼。沈经纶轻轻点头,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沈念曦。
何欢见他伸手轻触儿子的脸颊,而沈念曦似在睡梦中感应到父亲的到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腹。顿时,她的心中涌过一阵异样的感觉。
如果她依旧是林曦言,那么此刻的他们就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是,她的确对谢三动心了,不是因为她至今都不知道的高贵身份。也不是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那种莫名的心跳。可是刹那的心跳又怎么比得上眼前的景象!这个世上,没什么比家人更珍贵。
“表姐夫……”
“嘘!”沈经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儿子的小脸蛋。
何欢轻轻勾起嘴角,凝视沈经纶的侧脸。他似乎又瘦了,眼睛都陷了下去。她在心中暗暗叹息之际,忽见温柔的笑意浮上沈经纶的嘴角。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儿子虽然闭着眼睛,却不停地用脸颊磨蹭沈经纶的手指,似在撒娇,又似恼怒父亲扰他清梦。
何欢跟着笑了起来。儿子虽然才两个多月,已经依稀能看到沈经纶和林曦言的影子。过去的九天,虽然儿子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可就算是他睡觉的样子,也是世上最可人疼的婴儿。只要看过他,抱过他,没人会不爱他。
何欢情不自禁上前两步,站在摇篮的另一边凝视儿子的脸蛋。
沈经纶被何欢的影子惊醒。急忙后退一步站直身体,眼中难掩尴尬,低声解释:“我……我很久没看到念曦了,所以……”他说不下去了,只能转头掩饰情绪。
“念曦很健康,也很乖,很爱笑。”
“曦言也很爱笑。”话音未落,沈经纶愣了一下,似十分后悔说出这话。转眼间,他的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眉宇间的尴尬之色也尽数散去。
何欢见状,心口紧紧一揪。她在重生的第一天就意识到,他是多么爱林曦言,她怎么能对其他男人动心?
“我……”何欢双手紧握摇篮的扶手,抬头注视沈经纶。如果她再次向他证明,她是林曦言,他会相信吗?
“不管你会不会相信……”
“我们出去再说。”沈经纶比了比房门。
何欢紧跟沈经纶的脚步走出房间,就见丝竹、文竹等人都在廊下等候。
丝竹率先上前,屈膝说道:“大爷,肖大夫正等着,还有,饭菜已经备下多时。”
文竹接着她的话语说道:“大爷,时辰不早了。您若想明早抵达青松观,今天必须回到城内。”
“行了,我知道了。”沈经纶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转头询问何欢:“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有。”何欢忽然又胆怯了。想到他长途奔波,没用午膳就过来探望儿子,她的心中一片柔软。她猜测,他第一时间沐浴更衣,一定是怕汗味、土味熏到儿子。他看似清冷,却最是温柔体贴。谢三粗鲁没礼貌,动不动就生气,哪里及得上他。
一夕间,何欢有些恍惚。她心中的天枰,或许可以把谢三和沈经纶放在天枰的两端称一称,但是就算把全世界都加起来,也及不过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既是如此,她压根就不该想起谢三。
沈经纶见何欢没了声息,侧头打量她,微微蹙眉,低声说:“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