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逛了一下午,他在傍晚时分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挑了最小的房间,吃过晚饭便呼呼大睡。
待到夜深人静,他拴上门窗,点上小油灯,从贴身衣物内取出一张羊皮,用炭笔在上面点点画画,沉吟许久。
羊皮上的码头城池画得歪歪扭扭,他有些不满,不过这也没办法,以前他的身边都带着专门绘制军事地图的画匠,现在什么都要自己来,只能将就着些。幸好他的记性不错,凡是走过的地方,他都深深印在脑海中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谢三吹熄了油灯,只见窗外漆黑一片。他得等城门打开,才能前往下一个城镇,遂重新躺回床上。
黑暗中,他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用手指轻轻抚摸,仿佛她的黑发正滑过他的皮肤。他本无意“偷”她的簪子,当日他拔下簪子,无处可放才揣入怀中,如今却已然成了他的心爱之物。
他不认识簪子是什么木头雕刻而成,想来不会是名贵的木头,上面那一小块玉也十分廉价,可这样普通的东西,在她的发际间却显得熠熠生辉。
有时候他觉得她是奇怪的女人,明明家里很穷,没什么漂亮衣服,更没有名贵的首饰,但她总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金钱的贫穷本该让她对现实低头,可她明显读过不少书,也认得古玩字画,她住的小院依旧摆放着盛开的鲜花。
如果她目不识丁,整日只知柴米油盐,见到生人不敢说话,或者自哀自怜又眼皮子浅,他一定没勇气把她娶回家。事实上,在他眼中,她一点都不比那些京城贵女差。
谢三在胡思乱想间迷迷糊糊睡去。直至东方泛白,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短褐,又把黑马换成小白马,径直出了城门,去往下一个目的的。
大约策马奔驰了两个时辰,谢三终于看到一个屋前竖着旗杆的院子,旗杆上光秃秃的,并不见旗帜。他牵着马儿走向小院,只见脚下杂草丛生,草丛上并没有踩踏的痕迹。他微微皱眉,心知自己即将走向另一个空置的兵卫所。
谢三把小白马拴在旗杆上,大步走向院门。他希望通过院子的结构,大致估计这里本该有多少士兵。
行至大门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路走来,四周皆没有人迹,院门上也布满灰尘,可门环与门板间积聚的灰尘却掉在了门槛四周。如果是无家可归的人把这里当成临时住所,一路上的草丛上应该有踩踏的痕迹,门板上也该留下手印。
谢三可以肯定,屋内有人埋伏,而且是懂得掩藏踪迹的高手。他回头朝四周望去,一望无际的田野,并无藏身躲避之处。为了掩饰身份,他新挑的小白马也没有什么战斗力,恐怕敌人还没有追上来,它就已经吓得腿软了。
既来之者安之吧!
谢三轻轻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发簪。就像他曾对何欢说的,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他只有一个信念:活着。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活着,因为他还没有娶她,还没有与她生儿子呢!
谢三紧抿嘴唇,脸色微沉,伸手推开院门,同时侧身往右退开一步。就在他闪身的瞬间,一支箭头闪着幽幽蓝光的铁箭从他眼前掠过。
对方竟然在箭头抹毒,看来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谢三的表情愈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