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梦言被破布堵着嘴,双手反绑在客栈的椅子上,何欢不可置信地转身,错愕地看着谢三问:“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的印象中,谢三和林家二房并没有交集。
谢三不答反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去林家了吗?”
何欢抿嘴不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看不懂谢三,她更不能用母亲的性命,弟弟的前程做赌注。她低声问:“你为什么抓她?”难道他已经知道,黑巾人可能与林家二房有关?想到这,何欢愈加忐忑。
谢三把何欢的反应看在眼里,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需要时间才能建立,很显然,何欢不相信他,而他,他也不信任何欢。
沉默许久,谢三说:“我这是救她性命,而你,你去林家是想知道,黑巾人是不是受他们指使,拦截你的马车……”
“不是的。”何欢下意识否认,停顿片刻才缓缓陈述:“我一向不认为林二老爷一家是好人,更不会替他们说话,但是——”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说:“谢捕头刚刚来到蓟州,可能不知道,整个蓟州城,最恨倭贼的莫过于林何两家,若黑巾人果真与倭贼有关,绝不可能受林何两家指使。”
谢三见何欢说得决绝,转头朝林梦言看去。林何两家两度遭倭贼洗劫,致两家败落的经过,他大致听说过,但有些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不会觉得疼。作为局外人,他的确无法真正理解他们的心情。
“你也恨倭贼?”谢三打量何欢。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世俗的平凡女子,或许她讲义气,或许她不像大多数女子一样懦弱,但她终究只是一心想通过婚嫁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他并不鄙视她贪慕虚荣。也不觉得她做错了,但——怎么形容呢?或许应该说,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颗砂砾,很渺小,也很普通。
出乎谢三的预料,何欢不再因为心虚躲避他的目光。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的仇人杀了你的父亲,害死你的母亲,令你家破人亡,你不恨他吗?你不想手刃仇人吗?”
谢三清楚地看到。何欢的眼中闪耀着愤怒地火焰。把她巴掌大的小脸映衬得更加明亮。此刻的她比回眸一笑的她更美丽。他慌忙移开视线,嗤笑道:“手刃仇人?难不成你想去海上抗击倭贼?”
一听这话,何欢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黯然地朝窗外望去。谢三立马后悔了。他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适合的词语。
许久,何欢怔怔地看着街上的行人,恨恨地说:“蓟州城的百姓,哪个不恨倭贼,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又能做什么?我们能做的仅仅是活下去,让自己和家人更好地活着。我甚至不敢对弟弟提及父亲的死……”
“所以那天在城外,你只是一时想不通,还是——”他戛然而止。摇头道:“算了,过去的事多说无益。”
“的确,多说无益。”何欢附和,不再说话。一时间,房间内陷入炙人的沉默。
谢三遥望街对面的客栈。林梦言被绑在椅子上,无助地扭动身体。黑巾人全都死了,能够指证冯骥阳的证据也被焚毁或者转移,他千里迢迢来到蓟州,决不能无功而返。可是他找不到突破沈家的切入口,唯有身边的女人似乎很了解沈经纶,而沈经纶对她,仿佛也很特别。
谢三转头朝何欢看去,清了清喉咙,说道:“言归正传,你我都知道,你去林家干什么。我绑着她,的确是救她性命。你心知肚明,不管黑巾人是不是倭贼,此刻他们都死了,但指使他们的人依然在暗处。若是她——”他指着街对面说,“若是她与整件事有关,下一个被灭口的必定是她。”
“你想利用她,引出幕后之人?”何欢侧目,“既然你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谢三表情一窒,转头避开何欢的目光,笑道:“我以为,你很想知道答案,毕竟你才是当事人。”
“好!”何欢突然点头。
“好什么?”谢三不解。
“我不会再问你问题,你也不需找理由搪塞。我可以做你手中的棋子,甚至是你的傀儡,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结果是什么,我要姨母和表弟不受任何牵连。”
何欢的话音未落,谢三伸手握住窗台。他握得很用力,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伤口的灼热与疼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正在利用眼前的女人,而她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可以什么都不问,甘愿被他利用,只求守寡的姨母不受牵连。都说聪明的女人不可爱,此刻他终于理解了这句话,这种一眼被她看穿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在何欢与谢三说话的当口,街对面的林梦言正瑟瑟发抖。她在《翠竹轩》受了无情的嘲弄,又在回家的马车上被母亲责骂。回到家,父亲不止怒骂她,还让她跪在祠堂内。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她跪得腿也麻了,心也凉了,只想找文竹问清楚,他是不是去过《翠竹轩》。她还要问一问沈经纶,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林曦言?放眼整个蓟州,他们才是门当户对的夫妻,她都不嫌弃当他的继室,要向他的嫡妻行妾礼,一辈子都比林曦言矮一截,他为什么还说出三年内不娶妻的话?
她怒气冲冲地喝退阻拦她的婆子,独自离开家门。可惜,她在林家后巷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想站起身,这才发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