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自小跟着谢三,惯会察言观色,眼见主子心情不好,他立马闭上了嘴巴。
谢三远远看着何欢,不得不说,他此刻的心情很微妙。是他设局,希望借何欢之口试探沈经纶的反应,可何欢如他所愿前往沈家,他又心生失望。
这几年,他行走南北,也算见过不少女子。高门贵女大多软趴趴,娇滴滴,全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市井佳人之中虽不乏爽直明朗之人,却又失了大家闺秀的韵味。他第一次遇到何欢这种,有胆子当面陷害他,又能痛快地向他认错道谢。她平日的言行举止,很明显受过严格的淑女教育,可到了危急关头,她又有勇气举刀砍杀敌人。
有时候,人的思想很奇怪。当何欢莽撞地举刀冲向黑巾人,谢三气疯了。可时过境迁,当他回过头思量那一幕,却成了他对何欢改观的转折点。
其实谢三也不明白,从小到大,为他挡刀拼命的人不在少数,为何他独独对那一幕印象深刻,或许因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谢三收回目光,手指轻触白瓷小盏。他犹记得,他骗她饮下白水后,她的嘴唇在杯沿留下了点点朱红。女人想通过婚姻改变下半辈子无可厚非,但她应该是特别的。为何她像所有世俗女子一样,一心想嫁沈经纶?
“三爷,何小姐去敲门了。”长安提醒。
谢三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沈家门前。
长安偷偷瞥一眼主子的脸色,揣摩着他的心思,小声说:“三爷,谢捕头快马加鞭回京,应该用不了一个月……”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去报信,但我总不能阻止他回京复命吧?”谢三打断了长安,一径盯着何欢的背影。凭心而论,他觉得谢正辉把案子办得太草率了,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急着结案复命。但他不是六扇门的人,不能过多干预。
“三爷,这会儿吕大人正审问永记当铺的黄掌柜,找上何家三老爷是迟早的事,何小姐那边……”
“她并未对我提及何家,大概自有办法脱身,看看再说吧。”说话间,谢三站起身,立在窗户后面,眼睁睁看着何欢走入沈家大门。
沈家大门内。何欢由小丫鬟领着。走向一旁的小花厅。她的心中颇为诧异。在她敲门之前,她以为自己颇费一番口舌,才能跨入大门,没想到门子仅仅询问了她的目的。便请了她入内,同时命人回报管事。
看着院内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何欢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翠竹轩》内,沈经纶的话历历在耳,再次见到他,她不可能做到泰然自若。她应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漪兰院内,沈经纶怀抱沈念曦,侧身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让儿子的小脑袋紧靠自己的胸口,低头对着他说:“你母亲最喜欢坐在窗边,她喜欢明亮宽敞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喜欢亮堂堂的地方?”
沈念曦打了一个哈欠,小手握着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又打了一个哈欠,扁扁嘴,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沈经纶轻轻捏住他的小手,笑道:“你这么爱睡觉,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她学什么都很快,就是脾气急了些……”突然间,他轻叹一口气,低头亲吻儿子的额头。
“大爷。”丝竹在门外呼唤。
沈经纶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压下眼角的泪光,扬声问:“什么事。”
丝竹与文竹一样,跟随沈经纶多年。每每主子在房中独自抱着小主子,她总是忍不住感慨大奶奶去得太早,否则这将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丝竹敛下思绪,恭敬地说:“回大爷,表小姐求见,正在外面的花厅侯着。”
沈经纶怔了一下,低头凝视儿子的小脸。儿子像极了他和林曦言,大眼睛,高鼻梁,白皙的皮肤。他用掌心轻抚儿子的脸颊,只见儿子摇头蹭了蹭他的掌心,昏昏欲睡。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儿子,轻轻站起身,把他放回摇篮中,依依不舍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出房间。
奶娘们见他出来,屈膝向他行礼,随即折入房间。这几天,她们已经习惯了,沈经纶每日都会抽空与儿子独处。都说大户人家规矩多,历来都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可沈经纶却是一有空就抱着儿子。
沈经纶见奶娘丫鬟们回屋照顾儿子了,这才问丝竹:“她有没有说,为何事找我?”
丝竹低头道:“外边传话过来,表小姐先是说,她刚刚从青松观回来,之后又说什么,她想与大爷说的事与衙门及《翠竹轩》有关。另外,表小姐是走路过来的,只有一个人,连丫鬟都没带。”
“这样啊。”沈经纶的表情晦涩不明,转身走到门前,远远看着花园中的合|欢树。这些天,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合|欢花开得愈加旺盛,似一团红云,又似艳丽的朝霞。
丝竹顺着沈经纶的目光看去,心中暗暗诧异。她很少看到主子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这一刻,她隐约觉得,主子似乎是想见何欢的。她低头思量。主子一向不喜应酬,更不会与年轻的未婚姑娘私下见面,他没理由与何欢见面。
短暂的沉默中,文竹急匆匆走来,对着沈经纶行了礼,回禀道:“大爷,青松观那边传来消息,昨夜表小姐帮着亲家太太惩治了陆大婶,这会儿陆大婶已经被押回林家了。”
“哦?”沈经纶饶有兴趣地轻笑。
文竹小心翼翼地抬眼,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沈经纶,又慌忙低垂眼睑。当日,何欢在《翠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