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胖子抬起头,一脸的汤汤水水,他伸手就要抓过魏楹的袍袖擦脸,魏楹往旁边一躲,另一只手把一张毛巾兜头扔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故意使坏。
沈寄还好,头一回见到他这一面的小亲王完全愣住了。沈寄牵着他道:“走,咱们去打点酒,再弄几个小菜。”
“哦。”酒是自家酿的,这些天魏楹也很苦闷,有时候拉着沈寄陪他对酌。所以方才看到他这么轻松的一面,沈寄也很开心。不过这家伙真是蔫坏,可从来都只有人说胡胖子这不好那不好,都说他是典范,无论学业还是道德。不用往远了说,书院的裴先生就是这么认定的。
当晚,那两人喝醉了。这样的危局下,能千里迢迢来看你一眼的朋友实在是太难得了。于胡氏家族来说,也许是风险投资。但对于只身进京的胡胖子,绝对不是。不过,胡胖子还是有了个意外的收获。接下来沈寄就看到他对小亲王做起了感情投资。
小亲王九岁,但其实有个不为众人所知的小毛病,他嗜好甜食。沈寄平日对他有所约束,结果今天看到胡胖子搬了个小炉子在院子里煮糖浆,然后不断的加入花生果仁等,最后做成一颗一颗的棒棒糖,还用糖纸包着。
小亲王看到沈寄,赶紧道:“魏夫人,我一天只吃一颗。胖胖也是好意,我不好拒绝。”
沈寄等着那糖浆,胖子都是贪吃的,这都能被他从厨房的角落里翻出来。这是她准备蒸糕点用的。外头那些卖糖的,如今都不卖了。就算是卖于太监也不会给小亲王买,外头的东西吃坏了肚子谁负责。可是当着他的面从沈寄的厨房找出来然后做出来的,又有人试吃过,也就无碍了。
沈寄看着小亲王,他正拿着一只棒棒糖在舔,看沈寄盯着就递了一只给她。还不好拒绝胡胖子的好意,瞧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这手啊?”沈寄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胡胖子骄傲的道:“为了哄孙子,啥都要会点儿啊。”
“去见了裴先生了?”
胡胖子更骄傲了,“活到四十了,终于听到裴先生夸我一回了。”
沈寄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魏楹那种腹黑的家伙,站他旁边很容易被衬成坏蛋的。她这辈子要是稍微呆那么一点,肯定会被他玩得团团转还不知道。
晚饭前,魏楹回来了,换官服的时候他说了一个消息,让沈寄惊讶不已,“叛军在朝京城逼近,沿路的坚壁清野都挡不住他们。有人建议皇上迁都。”
“怎么就好迁都,胜负还难以预料呢。京城这里是南北要道,当初在这里定都不就是为了扼住异族南下侵略的咽喉么。京城在此,皇帝在此,各方驰援,在如今的局势下才能守得住国门呢。在这种情况下迁都,历朝历代都只有越迁越弱的。正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皇上的性子,定然不会答应迁都的!”
魏楹理了一下裘衣的袍袖,“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话说得有力!那些煽动迁都的人,真是该听一听。”
废话,明成祖朱棣为了迁都北京对抗蒙古的时候说的,能不有力么。而且明朝历代皇帝也都做到了。
饭桌上,因为多了个胡胖子,沈寄多做了两个半人的饭菜。他高高兴兴的吃着,不时和魏楹回忆一下当年在书院的时光。魏楹也含笑时不时回忆几句。如此时刻,身边有娇妻不离不弃的陪伴,还有友人来探,夫复何求。
不过,他不能不为胡胖子考虑,“月半,我给你找了条路子回华安,你今晚就走。”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便是如此危局要送走一个人还是有门路的。
“不是说逆王军队在推进么?”
“你一介平民,舍得那银子开路就走得出去。只要别让人知道你是进京来看我的就成。反正你不是有生意在京城么,就说滞留于此地就是。”
胡胖子犹豫了一下,看看魏楹又看看沈寄,“你不是打算……”
沈寄道:“他肯我还不肯呢,我们都会活着。”除非实在是没有办法活着。
胡胖子开始不肯在这种关头离开,他原本也没料到局势会坏到这个地步,就是抱着来看一样魏楹和沈寄两个好不好的念头来的,他还带了不少金银来以备不时之需。
魏楹道:“你不是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我这辈子只要小寄的。你还是回去守着你媳妇比较好。”
胡胖子抡起大拳头要砸魏楹,最后还是被他说动。两人又去劝了裴先生一番,结果老人家怎么都不肯,裴师母便也不肯离去。说他们年纪大了,路上碍事。万一得个什么急诊,不能安稳的去反而是麻烦。留在京城,好歹还有魏楹照应着。
最后便还是只有胡胖子单独上路。
沈寄给他把干粮饮水等准备好,趁夜上了魏楹找的南下的船。东昌和西陵的人马都在北边,只有逆王的军队南北都有。不过胡胖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圆滑世故,应该是能有一条活路的,毕竟要面对的不是异族人。
朝中迁都的声音还没有平息,不过随着魏楹将沈寄那句话奏报上去,皇帝一锤定音绝不迁都。
凌相问魏楹,“这么掷地有声的话,你早怎么没想起来?”众人廷辩之时自然也说了不少引经据典慷慨激昂的话,但似乎都不如这句正正的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看魏楹脸色不太对,凌相反应过来,“这不会是尊夫人说的吧?”
“嗯。”
局势似乎越来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