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沉醉正在罗敷的房间里喂母亲药,罗敷卧在床上,脸色苍白,骨骼更加突出,有时甚至连喘气也困难。不知道为什么,近几日,她的情况愈渐糟糕。沉醉心生疑惑,亲自尝了尝药,却和原来的药并没有不同。

沉醉看着母亲,心头忧虑。

罗敷握了握她的手,虚弱道,“放心,娘没事,娘一定会撑下去,撑到娘认为,你可以接受娘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沉醉一听这话,眼眶顿热,“娘,你别这么说。”

罗敷笑着摇了摇头,“娘的情况,自己清楚。这十多年来,全是生生撑下来的,因为娘知道,现在,你还不能没有娘。”

沉醉只觉眼前霎时迷蒙,将药碗放下,紧紧抱住罗敷,“不只是现在,还有以后,娘,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罗敷苦笑,有些事,沉醉并不知情,而她,也并不打算说出来。她这病……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一个大夫诊断得出,她这不是病,是毒。当初没有解药,现在毒入骨髓,就算再有解药,也没有用了阄。

没再说什么,罗敷只用轻轻拍着她的背。

正在这时,红久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面咋呼,“大事不好了,沉,沉,沉鱼回来了!”

沉醉母女两人顿时一僵。

沉醉坚持不让罗敷下地,自己带着红久去了前厅。还在院子里,远远的,便听到里面的笑声。

沉醉顿了顿脚步,整了整脸上的表情,再踏进大厅。

“姐姐回来了。哦”

一入大厅,便看到了沉鱼。一身白衣,面容绝色,真正是应了她的名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连沉醉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沉鱼对她自小就带着可怕的敌意,她恐怕也会喜欢沉鱼。

然而,即使不喜欢,也不敢对沉鱼无礼。此时,沉醉微微笑着看向沉鱼。

沉鱼听到她的声音,转身,待目光直视向沉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哦,沉醉也在?”

沉醉一笑,还没说话,斜地里,一声清脆抢了她的话,“哼,她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沉醉点点头,也没偏头去看说话那人,只对沉鱼道,“沉香说得对啊,不在家,我还能去哪里?”

沉鱼眼睛里的情绪深沉莫测,就这么望了沉醉半晌,也没说话,而后,才转头,看向沉香,轻斥,“就你多嘴!”

沉香也是金银的女儿,与沉鱼一母所生,然而,却也奇怪,沉香面貌同沉鱼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譬如,沉鱼巴掌小脸儿,秋水眸;而沉香……肉包脸,小细眼儿。

这时,金银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姐姐连夜赶路刚刚才到,沉醉,你哪里这么多废话?快去,去厨房帮忙。”

说着,含笑看向沉鱼,“沉鱼饿了吧?我让沉醉现在就去给你做吃的。”

“沉醉,还不快去?”

沉醉点点头,“是。”

“不必了。”

沉醉刚要走,沉鱼却将她叫住,沉醉正觉奇怪,沉鱼哪里会那么好心,放过奴役她的机会?果然,她都还没回头,就听沉鱼道,“你做沉香的就够了,我赶路累了,想要先休息,你不要来打扰我。”

沉醉苦中作乐,心笑……果然。

“怎么不吃东西?”金银却不乐意了,拉着沉鱼,温声劝道,“吃了再睡。”

沉鱼摇头,却没说什么,只挣开金银的手,“娘,你也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就离开了。

沉醉赶在金银反应过来,把气发到她身上之前,也赶紧逃开。

于是,沉鱼沉香这一趟轰轰烈烈回来,把沉醉和红久累了个半死,又是做饭又是洗衣,两人一直从傍晚折腾到半夜。

傍晚折腾吃的,好在沉鱼去睡了,沉醉只用应付一个沉香,不然……沉醉抖了一抖,不敢想。

半夜折腾衣服,沉醉几乎敢肯定,沉鱼绝对是故意的!她们明明带了丫鬟下江南,结果,却将所有的脏衣服全部带了回来,带回来,给她洗……!

当然,红久虽然善于降低存在感,却也只限于在外人面前降低,在沉醉这里嘛……于是,她也不得不跟着洗衣服。

大半夜的,两个姑娘在后院里。红久趁着大家都睡了,后院又偏远,才敢骂出来,一面洗一面骂,“死鱼,死鱼!她绝对是故意的!她怎么不死在江南!”

沉醉原本眼皮都撑不开了,都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红久这一骂,不止嘴上骂,还一面扑腾水,这一扑腾,正好溅了沉醉一脸。

沉醉有种被冷水泼醒的感觉,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看向红久,催促,“好了,我们都知道她是故意的,你省省力,快点洗完回去睡觉。”

红久现在听到“睡觉”两个字就来气,低骂,“睡觉?你还想睡觉?!死鱼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她分明就是为了明天早上可以一大早起床狠狠欺负你!”

“我的小姐啊,你快点想想办法,这日子,没法过了!”

沉醉听红久说这话,忍不住轻声一笑,“没法过了?谁让你当时卖身葬父,卖给谁不好,偏要卖给我?我当时就让你考虑清楚考虑清楚,你偏要卖给我……现在后悔了?”

被沉醉一番调侃,红久唇角抽搐,没声了。

半晌,待红久仿佛忽然想到要反驳,正要出声,张开嘴,却又猛然噤声。一把拉过沉醉的手。

沉醉狐疑,红久立刻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而后,两人极快闪身,躲到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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