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御谡眼睛控不住地往宁常安处瞄着,一会见她嘴角溢出笑意,一会见她眸光流转,明明是隔得那么远的距离,她近在咫尽时,他怎么看也看不清她,可现在,他竟能读懂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一颦、一笑、一嗔、一喜。甚至连她睫毛的扑闪,眸底漾出的脉脉细流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荷池中到处是人影、笑声。可他觉得这里空荡荡地,没来由,一股压制了太久的酸楚就这样浮上了心头。
彼时,他与她在一起时,到夜里,山间没有任何的去处,他编了个竹筐,里面点了个灯让她提着,携了手就去河边看星星。
她喜欢听故事,尤其是上古的传说,每回都听得津津有味。神话中的人物的名字总是很生僻,他也是象沈越山那样,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给她瞧。
那时候,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肌肤细润如脂,莹白如新,笼罩周身的光芒都变得黯然,就算瞧了千百次,可每次看了他心里一阵阵地猛跳,就算她在他的怀中,他依然觉得思念如潮,按耐不住如狂的爱念,猛然将她摁进怀中,一遍一遍地吻着……
那时候她是他的,明明是他的,怎么会……
抑不住的情感,管不住的心,“宁儿……宁儿……宁儿宁儿宁儿——”在心中轻轻地唤了声,一声,又一声地轻唤着,心生痛,四肢百骸血液流经过的地方也在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
记得第一次拥有她时,她年仅十四,他根本没想到,在那简简单单的青衣宽袍下的身体是如此惊艳绝伦。到现在他依然记得手心处那细腻触感,有如光滑如绸的软玉,满手酥软无骨……
他身体猛然情动,胀得发疼发紧,那地方有太久太久,连他都忘了有多久没有抒解过,他难忍地换了一个姿势,却不小心碰到桌子,上面搁着一个凤梨掉了下来,刚好砸在他那处,疼得他竟控不住地低呼了出来。
身边侍候的宫人忙上前,连坐在下首的肖淑妃和魏昭仪都满眼关切地询问,“皇上,您怎么啦?”
兰御谡本能地把眼光投向宁常安,却见她正将一声剥好的果肉喂进了沈越山的口中,对帝王突生的状况无一察觉。
刹那间,双眼涩胀通红,心宛如滴进热蜡一样,瞬时觉得今晚的长椅太硬。
他喘着息,太阳穴处的神经连连地弹跳着,一抽一抽地把他从沉醉中拉醒,憋着一腔的怒气,冷着声赵公公加了一个软垫。
他靠在软得几乎可以让半个身体整个埋进去的软衿上,逼着自已将所有的注意力投入到千魅坊的歌舞中。也难掩眉间一抹关不住的疲倦,神清愈发清冷萧琐。
千魅坊的舞姿与宫中相比,热辣而奔放,尤其是当中那个魅眼如丝的女子,频频地朝着兰御谡抛着一波又一波的媚笑,这样的风情,在宫宴中是看不到。宫中的舞姬哪有这种胆色,敢公然朝帝王献媚。
看得有些意兴澜珊,兰御谡半靠在扶手上,仰着头,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天上的明月,恍然间,连今晚的月亮的脸都变成宁常安的笑颜,眨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嘴角漾着彼时最欢悦的笑看着他……
瞳孔瞬时收缩,蓦然涌现欣喜若狂的光绪,想凝神看清时,头上的宫灯的光亮大刺刺明晃晃地照着,晃到了眼睛,一股难以言状的辛酸浮起。他低下首,指了指右上方的宫灯,冷冷地对赵总管道,“太亮了,撤了撤了,换了个稍暗的!晃得朕眼花!”
赵总管知道帝王心里正窝着一股邪火,只怕今晚看什么都会不顺眼。他一边小心谨慎地侍候着,一边尽量观察帝王的脸色,好。果然,没过一会,帝王又嫌得茶水涩了些,让奴才们重泡得淡一些。
一整晚,兰御谡总觉得好象少了些什么,却一直抓不到要领。
正烦得无处可逃时,耳畔又传来钟亚楠的声音,“沈老夫人既然不舒服,那她的儿子怎么不去陪,倒让我的娘亲陪着。”
兰御谡冷眸微一扫,才注意到荷池中,此时已坐满了人。他再次看向沈越山,却见他的身边除了宁常安,无别人,而公主坐席上,只看到瑞平公主,不见瑞安,便发话,“瑞安呢,如今开始端起架子,朕都来了一个多时辰,她还不见影。”
兰御谡背着光,众人看不清皇帝的脸,只觉得语中渗着冷意,没人敢上前解释。倒是瑞平公主上前,福身后,微微一笑道,“禀皇兄,臣妹听说今晚沈老夫人有些头疾,皇姐向来孝顺,便留在沈老夫人房里陪伴。”
“既然沈老夫人不舒服便让她好好休息。赵总管,去传个太医去瞧瞧。并传旨让瑞安来赴宴,她又不是大夫,留在那也无济于是!”帝王不悦,眸光危险地看着沈越山,那目光寒流幢幢,他内心的邪火上窜下跳地,撞到哪哪就被灼出洞来,钻心地疼。
他不仅要让瑞安坐在沈越山的身边碍着二人!对,兰锦,也要让沈越山看看,他不过是捡了他不要的,兰锦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着沈越山,宁常安的过去!
既然他不得安生,他又岂能让沈越山好过?他有些神思恍惚,一会厌憎翻覆,忽而又悸动难耐,时而又迷惘时而恨意燎燃,心不知所向。
那她呢?她看到兰锦时,会如何呢?他又想起,方才他怒斥柳贵妃时,他的眼睛分明看到,静伫在那的宁常安眼里浮着轻烟,看着兰锦的方向,她不思念自已的孩子么?都这么多年了,他从不肯让她见一次兰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