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扬州山体滑坡那一日,他陪在她在寺院中,她一直心绪不宁,整整烧了一日的香。
当时,他仅以为她是为父母祈福,如今回忆起来,似乎没这么简单。
他敛却了眉间的震惊,隐隐地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的阿染,究竟在其身上发生过了什么?
自她三年前离开西凌开始,就已经在为今日布了一个惊天的大网,触碰一国皇帝的最大禁忌,却让帝王对她无可耐何?这一点连他自认也做不到,在宁常安的事情上,兰御谡从不手软。
难道,她可以预见未来?
他又回忆到,那日在广源客栈时,沈千染曾痛哭流涕地指责珍妃曾对她的赐儿做过什么,那般伤心欲绝,难道,是她预见到未来会受到珍妃的伤害,所以,一开始就极力避开他。也因此,屡次三番想置珍妃于死地?
仅仅是个猜测,他的脸刹时变得苍白,忍不住紧紧地抓着心脏的地方,一阵阵的空乏寒凉,好象全身被掏空了一般,剩一具皮囊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他知道,如果真有一天,如她所预见,那他就是用自已的命去换,也换不回她们母子。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他不管这是不是事实,更不管将来是不是有可能会发生,他得理清所有的脉络,决定下一步棋该如何下,一步也错不得!
义净呢?兰御谡突然请出义净出世,很可能他也知道丁胜奇是沈千染布下的局,以兰御谡的精明,定会对这一场超出人力控制的灾难有所怀疑。
所以义净的出现,可能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沈千染,那——
兰亭倒抽一口冷气,平静瞬时破开,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只是语声越转越凉,“高漠,从今日起,你就跟住沈千染母子,并再派一百个一等暗卫护其左右,本王要每日得到她的所有报告,事无巨细。”兰亭顿了顿,赤红阴鹜的眼里装着的是杀戮气息,“高漠,向本王保证,用你的命来护她周全!”
高漠咧了咧嘴,面部有些抽搐,吃惊得满脸写满不可思议,他十一岁时同兰亭一起暗中受训,两人配合已成默契,这十多年来从未分开。便是沙漠那次最惊险时,也是他凭着对兰亭的了解,找到了深困沙漠腹地的他。
回到西凌后,除了这次让他去查三年前珈兰寺的事外,他所接受的任务也是难度最高机密的事。
如今却将他派到一个女人的身边,他心里瞬时有些失落。
宁王到底怎么了?难道也象戏台上演的一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兰亭知道高漠满心狐疑地瞧着自已,转首突然朝他一瞥,瞳仁清冷如雪,眸子里的尖利突成一根刺,“高漠,把你的心敛住。既使是腹诽,本王也不允你冒犯她半分!记得,此事不必报备,只需向我个人汇报即成!”
高漠被兰亭冷得如数九寒冬的冰霜雪气激得一身冷汗,再不敢胡思乱想,忙躬身而单膝跪下,揣着一心的坚决谨声道,“殿下放心!属下拼死保护沈二小姐的安全。”
“退下!”兰亭负手转身而立、俊颜冷漠挥手示意。
高漠隐去后,兰亭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凤眸中除了克制着痛苦,已被抽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仿佛听到自已身体内断裂般的声音,似是肝肠在寸断。此时,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为什么既使她把身体交给了他后,在他与她最亲蜜的时分,他还是有一种挫折感。原来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预感是真的,她竟是真的从不曾信任过自已!
他是如此喜爱她,自认已经把一颗心全番掏给了她,赤裸裸的把自已的全副心肠呈列在她的脚下,但她至始自终都把自已深锁在她的一个小天地中!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望着那透着微薄光亮的纱窗,他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当他再走进去时,是该装做什么也不知情,依然默默地独自撑着守护她,还是把所有的一切摊开,逼着她向自已敞开心扉!
月亮突然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中,天地间变得一片浑顿黑暗。他闭上眼,突然想起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下,他与他曾经的半年之约,那时,他从不曾敢要她的一颗心,只想着,她能够让他陪伴在她的身边已是心满意足。
他嘴角瞬时挑起一点冰绡晨露的笑容,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那光亮之处走去!原来,在沉沦中,在他愈来愈靠近她时,是他开始迷失方向,变得不再满足,对她开始悉索越来越多——
他从不惧黑暗,他相信自已。无论父皇用什么手段,他都能让这个江山变色,扭转乾坤!
于她,既然能与她走到今时今日,总有一天,他就能彻底改变她的心,她的一切!
既然她不愿,就让他再给她时间!
兰亭回到寝房时,一眼看到她坐在椅上,半伏在圆桌边,似乎已睡了过去。房间里光线晦暗,他悄悄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她,好象就一晚之间,她憔悴了很多,眉眼之间全锁着疲倦。
兰亭的心微微晃着疼痛,他想,这小丫头一定是操了太多的心,太累太累!又不放心他,所以索性起身等着他,所以才会这样睡着。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眉峰,想要抚平那几缕烦忧。他掌心轻扫过她吹弹易破的脸蛋,尖削的下巴后,落在了那蝴蝶翼般的锁骨上,那一寸寸滑腻白晰的吸附在他的掌心上,冰肌玉骨,倾城美人莫若如此,怎么看,怎么疼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