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也许可以心软,可为着年幼还在襁褓、面对谋害算计毫无防备也无法防备的子女,她也必须万无一失。
从长公主府到侯府的路上,三人都沉默得很,只在中途,卓昭节留意到宁朗清的疲惫,提议让乳母抱上他,然而祖氏却淡淡的道了一声:“我来罢。”便俯身极娴熟的将宁朗清抱了起来。
宁朗清伸臂搂住祖氏的脖子,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似乎立刻就要在祖氏怀里睡过去——察觉到卓昭节的打量,祖氏淡淡的道:“我在剑南时也常常抱他的,我来抱着就好。”
祖氏是宁朗清的亲婶母,宁朗清这会又才四岁,叫婶母抱着也没什么。
卓昭节吩咐左右:“多替六嫂看着点儿脚下。”
回到侯府这边,留守的初秋等人如见救星,迎下来一口气禀告两件事——
一件是晌午后,宁瑞澄和宁瑞婉就知道了大房的噩耗,姐妹两个双双一口气没上来,全部在院子里就晕了过去!
初秋本来打发人到长公主府里禀告的,可去的人见到长公主府里的兵荒马乱,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有心思听他说话的,更不要说后来听说连专程过来安抚长公主的圣人都晕了过去……这样一比较,宁家姐妹的昏迷真的不能算什么事情了。
毕竟姐妹两个都年轻,身体也好,别说昏迷,就算吐血,也就是事后抓几副方子吃了补一补的问题,决计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长公主府那边,一个是圣人一个是长公主,身份尊贵、辈分、年岁,哪个都比宁家姐妹着紧得多。
所以这边只是另外请了大夫来给宁家姐妹看诊,果然大夫也说病人皆是急火攻心,施针开药……接着也就是开导和调养了。
这件事情现在报给卓昭节知道,除了知道宁瑞澄和宁瑞婉暂时不能担起照料宁朗清的责任之外也没有旁的要卓昭节操心的了。
另一件却让卓昭节心头一酸:“今日世子和世子妇无暇像往常一样陪伴小郎君和小娘子,许是前些日子习惯了,小郎君和小娘子打从黄昏时候一直眼巴巴的望着,掌灯时候,就一起哭了起来,婢子们怎么都哄不住……后来听乳母们说,不能让小郎君、小娘子继续哭下去,否则若哑了嗓子,往后说话声音就……便又去请了大夫来看,择了一味最温和的助眠香。”
侯府上下都晓得宁夷旷和宁夷徽这对兄妹有多么金贵,简直被长公主和二房上下当作了眼珠子看待,平常吃食用度那都是谨慎了再谨慎,为了这两个孩子考虑,宁摇碧和卓昭节平常是香囊都不轻易带进他们的屋子里去,惟恐自己喜欢的香料小孩子不宜或者他们不喜。
虽然是大夫看过的香,又是为了两个孩子好,可初秋这么禀告时仍旧忐忑得很。
果然卓昭节立刻皱起眉,问都没问宁瑞澄和宁瑞婉那边,先微怒道:“我不是说过,小郎君和小娘子那儿不许用多余的东西!怎么一转身就点上了香?他们哭个不停,乳母和使女都是干什么用的!就不会抱起来慢慢儿的哄?”
初秋小心翼翼的道:“回世子妇,从掌灯那会子,婢子亲自盯着乳母和伺候小郎君、小娘子的使女们哄了一个多时辰的,可小郎君、小娘子还是抽噎着不肯止住。乳母们也是怕担责任,说这么小的孩子哭哑了嗓子是会影响一辈子的。婢子也是怕……”
“先带我去看看!还有那个大夫给我记着,明儿个坊门一开就叫了他来给我问话!”卓昭节心烦意乱的吩咐——家里有长辈正凶险的眼节骨上再听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好,这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难熬的时候了!
走了几步,卓昭节却猛然想起来祖氏和宁朗清还没安置——今日实在是太忙太忙了,之前又没想到大房噩耗传开会一下子倒下这许多人,加上宁摇碧说的,宁朗清也未必会立刻养到侯府,索性等长公主发了话,当真要把他养在侯府再收拾屋子不迟。
这会根本就没有合适的院子来安置他们,本来宁娴容出阁之前住的院子是足够祖氏和宁朗清再住过去的,可现在宁家姐妹也病倒了,叫他们住病人的院子到底不好。特别是宁朗清年幼,又才从剑南长途跋涉回来,若这会立刻又病了,少不得被怀疑是从两个姑姑那儿沾的病气。
所以卓昭节想了一想,站住脚,对祖氏道:“真是不巧,这些日子净忙着把事情暂时瞒住祖母,免得祖母先痛了一场,见到你们又再痛,经受不住。是以院子也不敢收拾,惟恐叫祖母晓得了觑出端倪……今儿个这么晚了,委屈你们先在这院子的厢房里将就一晚,我再打发人连夜腾地方。”
祖氏淡淡的道:“劳烦你了,剑南荒僻艰苦,在那儿住了一年,如今看长安住什么地方都是好的,又何况是侯府。”
卓昭节挂心着子女也没心思理会她话里的刺儿,道:“清郎既然和六嫂这么好,那今儿个……”
“他跟着我就好,从出事起,他本来就是跟着我的。”祖氏漠然道。
“初秋,打发人去替六嫂和清朗铺被,好生伺候些个。”卓昭节吩咐了一声,好歹把祖氏和宁朗清打发了,立刻拔腿往子女的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