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大姑奶奶沈秀芹是沈老太爷第一任妻子生的。她比沈四海要大十多岁,又是早嫁,十四岁就嫁出去了。
并且嫁的还是石氏所在的东石村。
要说起渊源,这大姑奶奶沈秀芹是石氏和沈四海的媒人。
沈四海小时候没少去这位大姐家住,那会儿就见过石氏,年纪不大,个子不高,却极能干,尤其是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白里透红的脸蛋,让他一见,虽不说是一见倾心,却要就此难忘。
因此后来沈四海议亲失败,沈秀芹本着长女的身份主动张罗他的亲事,他便自动自发的提到了石氏。
沈秀芹看不起这个孱弱的长弟,是由来已久的。她嫌他没主见,还嫌他不能干,更嫌他什么事都立不起来。说话都不会大声,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她真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而且,沈秀芹也看不起石氏一家。
石老爷子年近四十才娶了第一房媳妇,自然是因为家里穷。娶的媳妇何氏又是个什么活都不会做的孤女,年纪老大,嫁过一户人家,因为不能生育被逐,才嫁给的石老爷子。
石老爷子人也老实,但也不失为过日子的行家里手,他再能干,可是何氏实在是太不能干,一连生了七八个孩子,落下的就是三女两儿。
因此家境说不上好,是东石村里有名的穷家老实户。
沈秀芹本人精明,又擅于算计,因此最瞧不上的就是老实人。石氏嫁给沈四海。她当时是极尽热心,可背后里没少侧目。又因为石氏只生了两个女儿,她就从没给过石氏和这两个侄女一个好眼过。
这会儿,她正盘腿坐在炕上,打量着地下帮着端茶倒水的青玉。
青玉身量高,身段也苗条,眉眼俊俏,很有当年石氏的几番风致。只可惜,一看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二姑奶奶沈秀荣一向是装聋作哑型,对谁都是哼哼哈哈的好好先生。问她三句,她能误解两句半。却偏爱说话,拉着谁都是一画相见恨晚,多日不见的模样。
就那么一个人,青玉也对她亲热有加。
老姑奶奶干脆就一直翻着个大白眼,白的能掉渣的脸上满是凌厉的,不愿意掩饰的不屑和不友好。三句话里总藏着半句对青玉的挑衅,可青玉呢?就好像听不出来一样,又或者。听出来了。也不知道如何对答吧。
可惜了这小模样,也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中看不中用。
沈秀芹失去了兴致。也就挪开了视线,正瞧见院子里烧火的石氏。年过三十,没了当年小姑娘的鲜嫩颜色,又因为日子过的不好,她就像个已近中年的老太太。
沈秀芹摇摇头。白活这么大年纪,还是总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活计。人不聪明,活的不好,那是她自己的命,原也怪不得别人。
看看那龚氏,虽说比石氏年纪小上许多,可她就是会打扮。不仅衣服颜色鲜亮,样式新颖,就是头上还戴了一枝银钗,手腕上也露着一副同样的镯子。
白白净净的脸,这会儿正带着一脸的笑,神色轻松、自如的配菜。
这是体面的活,也是讨巧的活,几位姑奶奶吃罢饭,总要客套的说一句:“饭菜不错。”这功劳自然就都是龚氏的,可石氏不过一个烧火的,什么都落不着。
正这会,青玉端了杯茶水递过来:“大姑母,喝茶。”
沈秀芹装做没听见,仿佛还打量着院子里的情景没回过味来。青玉却又扬声道:“大姑母,您大概是在屋子里坐的闷了吧,要不我陪您到外边转转?”
沈秀莲嘛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掉头跟二姐沈秀荣道:“青玉还真是挺孝敬。”
沈秀芹回过头来,神色不悦的瞥了一眼依然满脸漫柔含笑的青玉,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还是爱理不理的模样。青玉却目光坚定执着,仍然双手举着茶杯,一直送到沈秀芹跟前,见她望过来,又问道:“大姑母,我姥爷、姥姥和几位舅舅、姨母,都还好吧?”
青玉叫沈老太爷两口,从来都是“祖父、祖母”,不是沈家多么名门世家,书香门第,而是沈老太爷初初就给两个孙女的下马威。因为是两个丫头片子,他多少有些不喜。
可对于石老爷子和石老太,对青玉就很亲昵,因此她一直叫“姥爷、姥姥”。无形中,就透出感情的深厚来。
沈秀芹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张肃杀的脸上,就如同被秋风扫荡过的土地,沟沟壑壑里都是冷硬和淡漠:“不清楚,我也好些时没出门了,你大表哥新娶的表嫂,家里事多。”
在一个村住着,就算是她不轻易出门,身为亲家,也不可能一点消息也听不到,这明显是不欲敷衍青玉这么个半大孩子。
青玉便天真的道:“听说大表嫂是个难得的美人,我还没见过呢,不过大姑母亲自挑选的,想来一定错不了。大姑母,什么时候我去您家里住两天,顺便瞧瞧这位大表嫂呗。”
沈秀芹还没怎么样,沈秀莲扑嗤一声笑出来,道:“青玉,你可别瞎说八道。”
青玉便问:“我说错什么了?”
她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目光中却带了认真的问询,一副洗耳聆听的模样。沈秀莲是爆豆子脾气,当下也就不管沈秀芹黑的快成炭的脸,训斥青玉道:“你一个小姑娘家,问你大表嫂大表哥的事做什么?也不怕叫人笑话?倒时让人说你恨嫁,连你爹娘都得吃挂落,说是没有好家教,没准还就真的影响了你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