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从暖棚回来,屋里屋外看了一遍,都没看见沈四海,这才找石氏:“娘,我爹呢?”
石氏一抹额头上的碎发,道:“你爹去你大姑家了。”
青玉脸色微微一暗,不无失望的道:“娘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儿?今儿说好了要给城里送香菇呢,我爹不在,您让我自己送去啊?”
“哟。”石氏一拍大腿:“你怎么也没早说,我把这碴给忘了。那现在可怎么好?”
青玉只瞅着石氏:“我哪知道?言而无信,下回人家可就不要了,这可是个大主顾呢。”
石氏一脸为难,啧啧感叹了两声,这才犹豫着跟青玉商量:“你拿个主意吧,到底怎么办?”
青玉也就不难为石氏,提了个建议道:“要不您给我找辆马车?让谁跟我去城里一趟?”
石氏悻悻的道:“有马车的人家倒是不少,只是……要不然,我去问问去。”说着解下围裙,就往外走。
青玉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叫住石氏:“娘,您先回来。”
石氏停住步子问:“又怎么啦?你不是着急吗?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天短着呢,这会都半晌午了,回来晚了我不放心呢。”
“娘,咱村离县城不近呢,不然叫我八叔赶着咱家马车跟我去一趟得了。”
“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八叔愿意。”石氏并没反对。
青玉觉得好笑。石氏虽然不反对,可那神色,也不像是赞同的意思。口中说着,步子可是一点都没挪。
青玉道:“成,我去跟八叔商量商量。”
石氏从善如流的转回了身,道:“还有一个。咱家那骡子被你爹惯出了个矫情的性子,除了你爹,旁人还未必能使着顺手呢。”
青玉摊手:“那您说怎么办?要不然您跟我去?”
石氏没说话。转了转眼睛,在脑子里盘算了盘算,在寻思这种可能性。那骡子又高又大,干活却慢,就跟沈四海是一个性子。沈四海使的又娇,从来也不挥鞭令它狂奔,总是不紧不慢的磨蹭着走。饶是这般。那骡子还是娇气的很,别人家都喂些干草、豆梗,沈家却几乎每天都喂顿粮食。
更要命的,是这骡子颇通灵性,知道谁对它好。沈四海怎么牵怎么是,换成别人,就是石氏牵它,它也得扭扭挣挣,发点脾气,看着挺吓人的。
石氏叹口气,道:“算了,你去问问你八叔吧,大不了我跟你一块进趟城便罢了。”
青玉这才出了门。
今时不同往日。沈四河和龚氏两口再不敢小瞧青玉。一来她嘴碴子厉害,稍微不注意,就被她温吞的话噎个死,占不到便宜倒罢了,两个大人被个半大孩子堵住嘴,着实丢面子。二来青玉本事。且别说这本事里到底有多少是沾了运气的光。但这运气毕竟是落到了她一个孩子身上,如今也是沾了她的光,每个月有不少进项呢,手头要比从前宽裕了许多。
因此青玉一进门,龚氏就含笑迎出来:“大侄女来了,快屋里坐。”语气温柔,这话里就像掺了蜜,甜腻腻的。
谁跟钱过不去啊?如今青玉一出门,龚氏就觉得满眼金光,她恨不能把这金光都拢下来打造成金叶子金片子。
青玉自然而然的喛了一声,问道:“我八叔在家吗?”
一进屋,就见青冬迭迭撞撞的迎上来,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喊:“大姐,大姐。”
龚氏笑道:“这孩子,跟谁都不亲,就是喜欢他大姐。你八叔在后院呢,我去叫他。”说着又把青冬拦腰抱起来,道:“别吃手,我都说你好几回了,也别缠着你大姐了,你大姐有事呢。”
青冬被强扭掰弯了自己的意愿,憋屈的撅着小嘴,放声就哭。龚氏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道:“哭什么哭,再哭我揍你了。”
青玉一伸手,道:“八婶,青冬还小呢,你别打他。青冬,过来,大姐这有好吃的。”说着就掏出一小包糖来。
青冬立刻就不哭了,眼中含着泪,眼巴巴的瞅着青玉。龚氏胳膊一松,青冬就滑到了地上,撒开小腿又重新扑到了青玉的腿上,喊着:“糖,我要吃糖。”
青玉给他剥了一块塞进他的嘴里,问他:“甜不甜?”
“甜。”含着糖块的青冬含混不清的说着,含着泪又笑了起来。龚氏道:“你看你,青玉,又让你破费了。”
“这有什么呀?”青玉说着就把那包糖都塞到了青冬大襟的口袋里,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者青冬也是我弟弟啊。”抱过他来就亲了一口。青冬扭着身子,咯咯直笑。
龚氏讪笑道:“大侄女真是财大气粗了。”
青玉听这话,只觉得好气好笑,忍不住回了一句:“这日子的确是比从前好过了些,但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格外的对青冬有厚有薄。我是沈家长女,他是沈家最小的弟弟,不管怎么说,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姐弟了,我但凡有点本事,都不会亏待了他。他有出息,是沈家一家的荣耀,我还不至于这点眼光都没有。这跟钱多钱少有什么关系?”
龚氏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大侄女择心仁厚,对青冬这个弟弟真是没的说。我去叫你八叔。”
其实去叫沈四海,一扬声就行了,她非要亲自去趟后院,是因为有话要对沈四河说。
沈四河正在劈柴,听说青玉来了,就扔了斧子,问龚氏:“她一个人来的?”
龚氏点头,道:“嗯,还给了青冬一包糖,大概是有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