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低眉垂眼的想着什么,轻轻咳了一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拨开陆舟的手道:“你若是不想和你爹一样被砍了脑袋,就乖乖的听从皇上安排,不要再哭,不要再想救人,让你活下来已经是皇上的恩赐。”
陆舟呆了,突然想起那个宫里的姐姐说如果他不肯去救人就说……他死抓着沈宴的衣袖哭道:“你不愿意救我爹,不愿意救陆家人,那姓沈的呢!”
沈宴眉心一蹙,“姓沈?”
那陆舟已道:“皇上还要砍了两位姓沈的伯伯的脑袋,你也姓沈,你不救他们吗!”
沈宴将眼睛落在南楚身上。
南楚一头叩下,忙道:“此事属下当真不知。属下只知姑娘要铲除陆容城的党羽,别的一概没有听说。”抬头看那陆舟,“大人不可听这娃娃胡乱几句就当真。”
“我没有乱说!”陆舟不服道:“不信你到门口去打听打听,大家都知道今天要砍那些人的脑袋!”
沈宴盯着陆舟看了半天,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几次抓紧又松开,最后慢慢抓着扶手站了起来。
“大人病才好一些!”南楚急忙起身,“大人若是不放心,属下去打听打听。”
沈宴只冷冷扫他一眼,跨步往外走。
陆舟一喜,忙跳起来跟上去。
沈宴却忽然回头,对他冷声道:“我不会救你爹,你爹必死无疑,不要跟着我,速速回宫去保着你这条小命吧。”
讲完转身就走,那消瘦的脊背,宽阔的袖袍在煦煦的春日里让人格外生寒,陆舟攥紧了手指盯着那背影,这个人……这个人和皇上一样狠心一样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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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却是在门前被拦了下。
他望着门前陌生的守卫打心底里冷笑了出来,他沈宴也有这一日,像个废人一样被软禁在自己家中了,九微啊九微一定不要逼他站在对立面。
他转身回到庭院,在那株开满花的辛夷树下站住。
南楚跟在他身后,他忽然抬头望那一树白花,“南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南楚在他身后跪下。
他静幽幽的道:“告诉府里人我累了,已经睡下,你带我出府。”
南楚知道沈宴的忍耐已到极限,没有犹豫的应是。
等府中九微的人以为沈宴在屋中睡下,南楚抱着沈宴飞快的掠上屋檐,直落在相国府后的一条小街上。
根本不用打听,只要在茶馆外站上半刻,近日里京都之中的风云突变全都听了个遍。
大家都在说圣上这次劫后回京是龙颜大怒,一连杀了好些人,但凡和陆国舅有关系的人全部抓在宫门外等着处斩了。
说圣上真是铁腕手段,狠辣不留情啊,自己的亲舅舅便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审问他的罪名,当着他的面杀掉陆家的人。
又说何止是陆家,那沈相一派的两位沈大人不是也押在宫门外了吗?说什么贪赃枉法还是什么勾结叛乱?反正就是找个由头消弱沈相的势力。你看连沈相都被软禁了。
又悄悄的议论,当今圣上怕是早就忍够了,当了这么多年傀儡皇帝,终于等到这一日算总账了啊。
那议论纷纷,再听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韶华公主。
都说这位遗失多久的公主真是仁义,救下几位被牵连的大人,还将那陆将军的妻儿接到京中护住了,不然陆将军可真是惨啊
沈宴站在那茶铺之外被明晃晃的太阳晒的头昏脑涨,抓着袖子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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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头可真晒人。
九微站在赵明岚身后,往阴影里缩了缩,放眼瞧着宫门之外跪着的一长排人,总共九个,七个陆容城的人,两个沈氏一族的人。
她扫过去,接是认识的人,陆家重臣全都在这儿了。
不得不说玄衣真是好用,吃人不吐骨头的小狼崽子,让他咬人,他积极的连一直暗中辅佐他的沈荣和沈非都咬了出来,生怕九微怀疑他,不信他。
她真是……十分的喜欢玄衣,原本打算收拾完姓陆的,再收拾沈氏那一些老骨头,现在省事了,一块料理了。
这日头可真晒啊。
兵卫圈出戒备圈,那之外一层一层的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九微靠在阴影里的红墙上,最后把眼睛落在头前跪着的那个人身上,他瘦了不少,头发也长了一些,伤口不知怎么又裂了,透在单薄的白衣上,眼睛凹陷,下颚瘦的脱了形,黑洞洞的眼睛望着赵明岚身后的九微。
她的舅舅,她至亲的舅舅陆容城。
赵明岚直勾勾的盯着陆容城,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回头来看九微。
九微对她笑了笑,将身子探出阴影,俯身在她耳后轻轻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杀他。”
赵明岚紧抓着袖子,一字字压低道:“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堪!”
是啊,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陆容城陆国舅,今日跪在他的大臣,满城的子民面前认罪伏法,是够难堪的。
她就是要让他难堪,让他一蹶不振,杀人诛心。
等他变成个没有威胁的废人时,九微会好好的养他一辈子,毕竟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最亲爱的舅舅。
赵明岚满头的冷汗,抓着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