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大明白。”远远地到了三房,夷柔只目送夷宁进去了,这才与夷安低声说道,“为何,还要忍耐?”
“她才多大?老太太眼前三姐姐也不大在眼里头,何况七妹妹?她亲娘死了,姐妹们能怎么帮衬?还是要在三婶的手下讨生活。三姐姐与三婶说一次不要紧,三婶恼怒起来,吃亏的还是七妹妹。”
夷安只与夷柔慢慢地往回走,低声说道,“难道咱们能越过她亲爹嫡母去?既如此,只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三叔院子里的妾不少,过些时候三婶把她忘了,也就罢了。”
“我瞧着可怜。”夷柔觉得妹妹说的有些道理,却还是顿足说道,“七妹妹这小小的人儿……”
“我与她说了,真的受不住,就往我的院子去。”夷安摇头,含笑说道,“长大了,也就出头了。”七姑娘安安静静的才好,若带了怨恨,只怕都活不过这几年了。
庶女与嫡女,还是不同的。
夷柔飞扬,夷安自己虽不招人待见,也敢与府中争执,可是七姑娘有什么呢?
她与夷柔能帮衬夷宁,到底越不过三太太去,一个多管闲事,就已经足够了。
说着这些的话,到底姐妹两个都心中不畅快,各自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夷安才进屋子,就见红袖迎出来,只拿着一张帖子笑嘻嘻地与她说道,“姑娘去了哪儿?有外头的奶奶给姑娘下帖子呢。”说完捧过来一张极华美的帖子。
夷安接过来细细地看了,见上头落款是一个“陈”,想了想,便问道,“我不大出去,这位陈家奶奶,可是白天为我出言的那位?”
“就是陈家奶奶了。”红袖笑嘻嘻地捧了红枣茶过来,与夷安笑道,“陈家大人是咱们老爷军前的校尉,如今也跟着出征,听说很得老爷的庇护,因此陈家奶奶与咱们走动的极好。”见夷安微微点头,知道她从前不耐烦这些,也不愿见这外头的人,红袖急忙说道,“不过说起来,陈家奶奶的娘家仿佛更得力些,听太太说过,仿佛是哪一位总兵家的亲戚,因此在城中很得势。”
“今日得了她的帮衬,很该一谢。”夷安回了帖子,又备了些香粉胭脂,俱是这几日自己闲来无事新制而成,特别地写了,命人送走,这才歪在了一旁,只默默地看着灯火出神。
“姑娘命我偷偷去拿给七姑娘的棉甲,我送过去了,并未叫人看见。”正此时,青珂轻轻地走进来,与夷安悄声道,“我也与七姑娘说了,若是三太太不叫她吃饭,她也不必担心,总有人给她在后门送些吃的。”见夷安点头,她便低声道,“如此,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难道三叔是个死人?”夷安敛目,低声说道,“三婶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他总知道些,若真的还有些父女之情,他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三老爷……”青珂顿了顿,低声道,“三老爷素来不管内宅的。”三老爷平日里只知道清谈读书,与人饮酒取乐,并专研字画,清高的很,竟从来不大管内宅经济的事儿。
“再如何,你只瞧着就是。”夷安只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见夷安十分认真,青珂到底管不了这么多,因此便只冷眼旁观。
出人意料,本不管儿女如何的三老爷,竟真的插手了内宅,求了老太太将七姑娘挪出来。
只是挪出来,又能到哪里去呢?三老爷说了,既然嫡母不爱,那就伯娘好了,很无耻地将七姑娘塞进了二太太的院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喝酒去了。
三太太自然是脸上无光,只是不知被三老爷说了什么,还是忍了这口气,却与二太太更交恶了。
夷安只少少地见了三太太几面,如今三太太更多地是在屋里养自己刚出世的儿子,只是从前三太太对她并不十分友善,也懒得与她亲近,如今只在夷柔的院子看看着更快活的夷宁,心中安慰了许多。
过了几日,陈家奶奶的帖子还未到,巡抚家的帖子就已经来了。
因贾玉闹了一场,倒叫自己没脸,如今济南城了满城风雨,都在说这贾玉狼心狗肺,污蔑善待自己的本家的表妹,因此也羞臊的不行,只是巡抚家好容易下了帖子,想到罗瑾的俊秀风骨,贾玉还是厚着脸皮跟着。
到了这一天,夷安与夷柔一同梳了同样的随云髻,衬着相似的红宝蝴蝶金簪,颇生动灵巧,姐妹俩又穿了一水儿的水蓝色衣裙,披了相同的白狐披风,瞧起来就如同双生一般。
夷柔如今本就与夷安交好,相视一笑更显默契,手挽手到了马车旁,就见着了穿了夷柔送与的那套大红洒金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光辉灿烂,整个人仿佛拢在霞光中一般的二姑娘夷静,见了她这一身,夷柔便微微皱眉,又见了一侧的贾玉,见她梳着慵懒的堕马髻,中心一只摇曳的金步摇,身上是湖水绿的水波纹的衣裙,越发弱柳扶风,看着叫人带着几分怜惜,脸色不好看了。
“二姐姐这身儿太亮堂了些,换了吧。”夷柔低声劝道。
“为何?我倒觉得极好的。”夷静只得意地看了看几个妹妹,见夷柔夷安都不过是简单的装束,不过是料子好些,便看着自己的衣裳笑道,“这才能压倒别家的小姐呢。”
只怕连巡抚家的小姐也压倒了。
夷安便淡淡地说道,“总不好喧宾夺主。”在上官的家里,比上官家的小姐还富丽,这是要给人不自在?
也不怕连累了还在人手底下讨生活的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