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静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自负美貌,想到竟然要嫁到那样清贫的人家去,怎么能受得住?想到方才出来见客,那未来婆婆虽然看着和善,又知书达理,可是身上的衣裳却不过是七八成新,夷静就受不住了。
她何曾穿过这样的旧衣裳呢?
想到以后自己也要吃这样的苦,苦苦忍着那婆婆与未来的夫君走了,夷静也不管别的,只伏在不知所措的二太太的膝上哀哀地哭起来。
二太太听了冯氏的话,正觉得这是很好的女婿呢,见夷静哭成这样,就觉得一盆冷水泼在头上了一样,只皱眉问道,“你哭什么?”
到底觉得两个女孩儿各有各的叫自己操心的地方,想到宋衍说那家的小子温文和气,文章也好,是个良配,她便低头含笑摸着夷静的头发笑道,“阿弥陀佛,如今见了这样的人家儿,母亲也为你欢喜。”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宋衍的话,叫夷静心中更恨了。
“母亲从前不是不乐意?!为何如今还要推我进那样的火坑?!”夷静只哭着问道,“从前母亲不是这样儿说的!”
当初二太太也不乐意这亲事,口口声声说是不做亲了的,夷静心里正高兴,却见母亲如今转圜了,不由失望。
“你说的那都是从前了。”二太太见夷静明艳的脸上带着泪痕,心里觉得女儿这样的美貌人才,嫁出去那还不叫人家供着啊,此时便笑道,“你姨母说过,这家是山东大族,是世家,你日后只要嫁妆丰厚些,且有好处呢!”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盘算着给闺女的嫁妆,夷静见她半点儿不愿意都没有,一时心灰,哭得更大声了,尖声叫道,“姨母又不是我亲娘,坑了我又怎么了?!您还知道给三妹妹张罗好亲事,怎么换了我,就随我去死了呢?!”她倒在二太太的身上,尖叫道,“我不嫁!谁觉得好,谁嫁去!”到底叫二太太呵斥了,哭着掩面走了,叫二太太在后头跟着顿脚。
夷安与夷柔已经走到了门口,就见夷静哭着出来,瞪了她们一眼跑了,不由有些尴尬,也不往二太太的屋里去,出了院子就到了外头,就见夷静正与贾玉撞在了一起。
夷静本就是个尖酸的人,见了怯生生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贾玉,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抽了过去,抽得柔弱的贾玉头昏眼花地跌在了地上,这才踢了贾玉一脚,恨恨地走了,后头贾玉也跟着哭起来,叫夷柔远远地见了,便与夷安低声说道,“二姐姐这么发疯,叫人传出去,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呢?”
“若真的不愿,何必定要做婚?”夷安见贾玉怯怯地往两人的面前走,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却低声说道,“那家若也是有些根基,二姐姐这个模样,是结亲还是结仇呢?”夷静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但凡有些血性的人,都是要恼怒的。
夷柔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到了自己面前的贾玉。
这少女这样的冷天儿,穿着一件藕粉色掐腰绣百合的小袄,下头是一袭石榴红的描金线的裙子,额上一点珍珠在头上晃动,确实可怜可爱,如今这女孩儿用胆怯的眼睛看着她们,见夷柔脸色不善,夷安面带笑意,顿了顿,这才上来给夷安福了福,口中轻声说道,“前儿我急了,因此口不择言,冲撞了四妹妹,如今,给四妹妹赔罪,你心性宽阔,素来和气,定然是不会与我见怪的,对不对?”
贱人总是要旁人用圣人的标准来对待她,夷安挑眉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贾玉,含笑问道,“我确实心胸开阔,与人为善,可是凭什么饶恕你呢?”见贾玉红了眼眶看着自己,她慢悠悠地笑道,“一个妾从外头带进来的丫头,也敢与我们姐妹在这儿论起姐姐妹妹的,你真是好不要脸,”她含笑道,“可见,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贾玉呜呜地哭起来,目光流转,就见四下无人,只有夷柔冷笑连连,这才转头懒洋洋地说道,“既然不长记性,且给两个耳光,叫她知道尊卑有别。”
后头果然就有丫头上来,抓紧了贾玉,一个婆子左右开弓抽在了贾玉的脸上,仿佛是练过,几个耳光过去,贾玉的脸上竟全无伤痕,只哭得满脸是泪,夷安欣赏了一下,见夷柔命人往一处看着了,只命人拖了贾玉往一处去了,到了二太太院子后头的空房里,看着贾玉被摁在了地上,夷安这才吩咐了面露奇异的青珂几句,不大一会儿,就见青珂手中端着一盆冷水进来。
“四妹妹难道还要冻死我么?”见那好大的一盆冷水,贾玉的脸上就发白,显然是想到自己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时的痛苦,此时满眼惊惧地叫道,“你还敢害我!老太太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的,你跌倒了,我们姐妹帮你重新收拾打扮,怎么就成了害你呢?”夷安只命两个有力气的婆子将贾玉按在地上,这才命一个丫头上前,展开了一张桑皮纸浸在水里泡软了,飞快地贴在了贾玉的脸上,那一瞬间,夷柔就见贾玉口中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叫声,桑皮纸严实地覆在了她的脸上,现得那张小脸儿变得狰狞,那少女顿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还未待她挣脱,已有第二张桑皮纸落在了贾玉的脸上。
“这是……”夷柔转头,就见阴暗的屋子里,夷安的目光仿佛在发亮,不知为何,竟生出了畏惧来。
“表姐从前,哪里知道窒息的滋味呢?”夷安的目光放远了,喃喃地说道,“想要活着,想